“黄爷,认出来了。”
“想不到今天救我的会是你,好,就算我欠你的,日后加倍偿还。”
“少说废话,快趴到我后面,我背你撤退。”等众人退出射程之外,黄南猋撕块衣襟扎好伤口,咬牙擂地欲二次组织进攻,却被白马之人又一次及时拦住。
“强攻不得!”他望了望日头,自言自语道,“那小子也该到了。”
正这时周围的乞丐惊喜地嚷着:“官军来了!”
可不是,由远而近浩浩荡荡开来一列人马,离得很远就有人在喊:“大佬,堆唔句,鹅词豆左。”跑到跟前作揖打着招呼,“内侯,逮嘎侯。”
王燚未等他喘口气,焦急地直接问道:“侯腚子,你怎么才来?这些投石机和大盾牌是从敬昕节使那儿借来的吗?”
满口岭南腔的年轻人指着身后的攻城器械和官兵回答说:“系,撒撒水啦。”
“你看到单家兄弟了吗?”王燚又问。
来者把双手一摊确实不知道的样子,“母鸡丫。”
白马小英雄和黄爷低语商量后,势在必得地命令道:“大盾牌掩护冲锋,投石机攻击墙上的弓箭手。侯腚子你准备好了吗?”
“侯啊,谋闷台!”岭南人有条不紊地调集攻城器械开始攻城,大盾牌遮挡着箭雨,乞丐们手持利刃向壕沟推进,投石机往寨墙上、寨子里砸石头,墙上和墙里的人被砸得血肉横飞,一时弓箭手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几座浮桥瞬间打开搭就,攻城队伍矫健地顺利通过,几十柄飞爪抛向墙头,乞丐们争相跃上。
本想几下便能占领攻入,可万万没有想到,墙壁上洒下来犹如瀑布的桐油,奇滑无比无法支撑,激昂的士气一下子跌落谷底。
“撞开寨门!”王燚大吼道。
官兵和义士们奋力推着冲撞车,悠起木桩向厚重的大门撞击,“嘎啦啦”一扇有千斤之重的铁栅栏从天而降,将门洞里的兵士封死在里面,并从门洞顶上的漏口往下抛来燃烧的柴火,浓烟滚滚,火星飞溅,困在里面的人们被烧得哭爹喊娘。
栅栏里的乌公子、高护卫大声喊着救援,外面的虎头虎脑与天生海量的李将军使出吃奶的力气抡刀向铁柱砍去,砍得刀都卷刃了,可栅栏却完好无损,岿然不动。
“喃彪,喃彪啊!”急得里面的人狂叫。
黄爷闻声冲了过来,向里面吼着:“喊我吗?沉住气,我们来救你们啦!”
团头吩咐众乞丐各使兵器一顿猛砸,边砸边自豪地对手下讲着,“你们看,才相识不大工夫,人家就记住我的名字啦,这就叫慧眼识英雄啊!”
可就是这样齐心协力也是白费,栅栏还是刚才的栅栏,兵刃已不是此前的兵刃啦,里面越是喊着喃彪,外面南猋越是心急如焚,胡砍一气。
正当众人心灰意冷绝望的时候,一个虎背熊腰,气雄力壮,眼神里透着玩世不恭神情的少年分开人群,双手抓紧栅栏下部的铁柱,双膀一叫力硬生生将千斤铁闸提起,又闷哼一声高高举过头顶。
门洞里濒临死地的人们如见到救命稻草,似坠入深渊重现天日一般,拚命逃了出来,乌公子与杨公子九死一生地抱头痛哭。
黄爷不住地赞叹道:“上神盘古啊!劈开混沌,力分天地。你这举闸的力气,就是当年紫面天王雄阔海见了,也得甘拜下风,叫你一声祖师爷。”
“齐古盾儿,雄阔海是我祖宗。”那少年生气地一摔铁闸。
“劈山儿,雄犇,快过来。”赵门总赵颐方在前面喊着,少年一溜烟地奔了过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寨子里是三声炮响,应着信炮周边山丘后竖起杆杆大旗,千余人的喽罗兵呼号叫嚷着从四面扑来,杀气腾腾,咄咄逼人。
一马当先的头领乌盔乌甲,坐下金睛骆驼,使一条铁方槊,整个是刚才年轻强盗的放大另塑。
不出所料,强盗首当其冲抢夺的是投石机,投石一停,墙上的梆子又响成一线,躲在雉垛后面的弓箭手肆意捕捉着猎物,幸好有大盾牌抵挡着,否则墙下众人必将成为任人宰割的活靶子。
蜂拥而至的强盗们踏着浮桥欲渡过壕沟,虽然义士们各施绝技拚死抵抗,怎奈强人人多势众,眼看就要攻过沟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书生衣冠的少年,凝神静气,行功於平顺调和之中,一掌接一掌的击出,平空里一阵阵飓风卷起,水面之上顷刻演绎出条条巨龙,上下飞腾,如倒海翻江,玉柱擎天,把个本来是清平世界鼓动得汹涌澎湃起来,搅起的巨浪打得几座浮桥扭曲翻滚,支离破碎,似有张翼德长板坡前一声吼,喝断桥梁水倒流的异曲同工之妙。
前有沟壑悍兵,后是高墙强弓,和字团子与众义士被围在壕沟与寨墙之间,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笑死个人!瓦岗寨的后人这样青黄不接,后继无人吗?新家老祖们,你们在天有灵,看见了吗?孩儿新克己给你们雪耻啦!”那骆驼上的匪首狂妄自大地仰天长笑。
他刚笑到一半,嘎然而止,猛回身向四下里望去,原本草木稀疏的山丘之上旌旗招展,号带飘扬,人喊马嘶,刀枪林立,把个寨前围的是铁桶相仿。
高岗之上一声大吼,似猛虎啸林,如蛟龙吟渊,“瓦岗寨的各家兄弟都到了吗?”四匹骏马打着响鼻,踢踏着石子,马上四位英雄手握刀枪,正是洪州梅岭单雄信的后人单兴、单旺、单茂、单盛。
刚才大吼之人正是红头发的二哥单旺,那撑起“单”字大旗的壮年是四爷单盛,在哥四个之后的年轻人,不用说就是单涛的公子单无让啦。这一回看上去梅岭单家是倾其所能,能来的都来了,密密麻麻足有千人之多。
左侧坡上铺天盖地是着各色军服的官兵,之中一位看似有西域血统,鹰鼻大眼,肤色白皙的儒将高声作答,“二哥,闻喜公裴行俭之后裴瑶山、裴维城携侄子裴元庆八世孙裴烈,及结拜弟兄程曲臣、王飞、郭挺之、黑齿达率本部兵马听候调遣。”
他刚说完,身旁背着八棱梅花亮银锤、骑毛驴的小个子瓮声瓮气地喊道:“二表舅,二叔、三叔不给饿饭吃,饿还没吃午饭呢!”
喊话的军爷用马鞭去捅憨小子,被他一把抢去掼在地上,委屈地嘟囔着,“饿滴摸啊!走社?饿着肚子还不让人血,饿还能茁壮成长吗?有这样对待自己孩子的吗?泥都大人讲理不?”
接连的质问气得瑶山嘴角直抽动,“泥包血啦,饿裴家的机灵劲泥是一点也没继承,饿都怀疑泥是李元霸托生的。”
他们在这打嘴仗,紧挨着的队伍里有人挑理了,“嗨,嗨,你们叔侄俩说你们自己家的事,别把我舅爷爷李元霸带进去,早些年说薛葵是舅爷爷转世,今儿个又说你们家烈儿也是,怎么谁长得丑,长得憨就往上安啊?你们看这小子呆,我们还喜欢他的萌呢,是不是邱公子?”
说话之人有着高贵的气质,他回头又去问身边挎着金背弯把鬼头刀的黑衣侠士,然后催马向前几步,扬起钢鞭报号道,“谯国公柴绍之后柴朝旭,昌平王邱瑞之嗣邱天焕,雷啦!”
等他说完,又有几处人马报到,“蒋国公屈突通、屈突盖、窦国公史大奈的后人屈突徙、屈突薪,史得龙到了。”这伙人马的领队为三人,两个手提长矛,另一个使两柄开山利斧。
“我乃海鸥子鲁明星的子孙鲁守国,他俩是任敬司、铁子健的后代任中宁、铁山。”这一路是水上英雄、马下豪杰,三人使的是钢叉、飞刀、斧子, 手下也有一百多人。
二爷单旺环视左右询问道:“卢国公程家来人了吗?”
西面山头上有个手拿五股托天叉的汉子朗声回应,“二哥,六辈叔不能来了。”
“尤素之,你们尤家和程家向来是形影不离的,这次怎么没相约同来呀?六辈叔是身体有恙了吗?”那作答的正是琅玡郡公尤俊达的后人,黑灿灿的汉子,四方大脸,剑眉入鬓,凤眼生威。
“原本是约好一同来的,可我到程府时奶奶是一万个不答应,还把他锁在阁楼上了,撒个尿都要小丫环跟着。”山坡上的众英雄是轰然大笑。
这边是轻松洒脱,可那边是如临大敌,大头领新克己大致一数来的人能有五千之多,都是军旅骁将、绿林好汉,原本是里外夹击的优势,现在却被人家包了饺子,心里的高傲自负被一盆冷水从头顶直泼下来,绝望得像怀里结了个大冰坨子。
“诸位兄弟,谁先去拿下那厮?”单二哥用枪指向新克己问道。
“交给我吧!我们的老帐还没算清呢!”守在投石机旁的王燚高举亮银双枪,催动白马呼啸而去,新仇旧恨不必多说,二人各施绝学都使出看家本领。
双枪左舞右盘,这一杆恰如腾蛟奔蟒,那一杆好似吐雾喷云。新克己舞动铁方大槊也不示弱,力大槊沉,遮前挡后,呼呼生风,虽说又有骆驼的高度优势,但毕竟武艺上略逊一筹,一个不小心,被银枪拍在肩头,翻身坠地。
小英雄手起欲刺,要当场结果了他的性命,却被身后的呼喊声制止住了,“王家贤弟,枪下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