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歌者情绵歌未绝,愁人心泯愁转增。(1 / 2)

十方英雄传之 张大兴 3692 字 1个月前

送走了顾非熊他们一行人,赵嘏和吴汝纳重新上车,心里是无限地感慨和祝福,“真好!非常圆满,天下的不如意都是这么个结局就好啦。”

赵嘏望着吴县尉有感而发,“赶车师傅,走吧,自己的路还得自己走,自己的梦还得自己圆啊!”

吴汝纳在他身旁若有所思地抚摸着手里的小布袋。

从官道对面来了一拔车马,吵吵嚷嚷好不威风,一看就是显贵大吏的架势,呼呼啦啦涌到横水驿的门前,官差仆人纷纷离鞍下马,看是要进入驿站驻脚休息。

这横冲直撞的气势是与生俱来的,弱势群体只能望而却步,忍气吞声,赵嘏他们把马车避让到路旁。

赵嘏打趣道:“非熊兄的两团火能自由转移吗?择人上身啊,不知不觉间跑到我的耳朵里了,好像也有人在喊我,还是个女人,我家萧娘的声音。唉,被掳去一年多了,怎么可能来这里呢?”

吴汝纳侧耳细听后不禁惊呼,“车停下!顾大哥,不是幻觉,是有个女人在喊你。”

“是萧娘,是她的声音,人在哪儿呢?”赵嘏不顾一切地跳下车,循声向那群人跑去。

车队之中一乘精致小轿珠帘轻挑,飘飘嫋嫋、如云如烟显出一位女子,用何种绝美的词藻来比喻她也是不为过的,可是现在的美人是太虚弱啦,往脸上看是苍白憔悴,愁眉紧缩,尽失昔日的神采;往身上看是形销骨立,弱不禁风,勉强支撑摇摇欲坠。

“郎君。”极低极柔的一声呼唤,细如游丝,不像是从朱唇中喊出来的,却似发自肺腑之间,饱含着屈辱哀怨、惊喜期盼,用这两个字淋漓尽致地倾诉出来。

“娘子!”赵嘏不管不顾地奔跑向前,一把拥抱住正在下车的女人,像是要对全天下的男人宣布这女人是我的,谁也别想再夺去!

蛮横的官差上前欲要拦挡质问,从人群后面快步上来一位皮肤白皙的男子,他年近六旬,身材高挑,气度高华。

“都别动,他就是赵嘏!”男子发话命令道,他柔声慢语地劝解着,“赵嘏,是我,我是徐凝,是专程来送萧娘的,你们不要太过度悲伤啦。”

看到他俩抱头痛哭的样子,徐凝也黯然泪下,“贤弟,想开些,人不是回来了吗?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见赵嘏转过身来,睁开哭得发红发肿的眼睛,徐凝接着安慰道,“多亏你写的那首诗,使浙帅深受触动,又听说你金榜题名,更使他寝食不安。他本想请池州刺史杜牧从中说和,可不巧牧之的夫人裴氏刚刚亡故,无法脱身。浙帅又想起我,请我把萧娘送至长安,与你团圆,并奉上厚礼聊表愧疚之心。我便从润州而来紧赶慢赶,恨不得一步跨到京城,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赵嘏抆干泪水,怜爱地看着还在哽咽的萧娘,面无表情地回答:“回润州,找那个王八蛋算帐去。”

徐凝同情地看着他,“不是哥哥我劝你,小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自古以来这样的夺爱之事还少吗?多少豪杰俊才不也是忍气吞声了。人既然回来了,就好好过日子吧。”

“快看!夫人怎么了?”周围是一片惊呼,再看萧娘挺身跌倒,口吐白沫。

“娘子!别吓我。醒醒啊!”赵嘏呼天抢地摇晃着她,可已无半点反应。

徐凝一时也慌了手脚,语无伦次只会喊道:“快找疾医来!”

手下人不多时真拉来了个有模有样、扎着围裙的老人,

后面还跟着个大大咧咧的横水驿驿长,驿长嘴里嚷道:“都闪开,都闪开,这时候到哪儿去请疾医呀?我们这儿就这么一位食医,先让他给看看。”  那老人好不容易挪到萧娘的身边,蹲下去摸着她的桡、尺二脉,慢条斯理地说:“惊悸怔忡沉细弱,上焦蓄热洪大应,看她的气色是长期的焦虑抑郁,肝气不疏,心脉受损的顽疾。此病若早些遇到老夫,我用五味汤食补,性味相胜,以类补类,所宜所忌的法子悉心调理,半年内就可痊愈。”

徐凝听食医这么说如同看到了曙光,“那她怎么一下昏过去了?”

老人还是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这个你们就不懂了,心在志为喜,肝在志为怒,肾在志为恐,肺在志为悲,脾在志为思。平日的大恐大怒,猛然的大悲大喜,思虑太深,失望颓丧,积压五脏,淤阻成疾,这是凡人不可想象的。”

赵嘏恳切地央求着,“先生,赶快想法子救救她吧。”

老人缓缓地站起身,哆哆嗦嗦从袖子里掏着东西,徐凝赶紧从仆人手里接过纸笔递过去,“这儿的纸笔现成的,您写吧,我立刻让人抓药去。”

食医翻着眼睛盯着他,掏出手帕抆着手问:“死人还能吃药吗?这个你们就不懂了,这位夫人心脉已断,气息皆无,人是死定了,都到什么时候了才想治,别说五味汤,五十味汤也晚啦!”

这赵嘏闻听噩耗后,扑在萧娘的身上是嚎啕大哭。

在众人的帮助下,尤其是驿站站长和老食医真是办丧事的内行熟手,跑前跑后,忙里忙外,搭设灵堂,搛罐扫材,起杠换班,登坑下葬都办得井井有条,步步精细。

就在这孟水之滨选了块靠山临水的墓地把萧娘深埋了,不光是赵嘏本人悲痛欲绝,其他人也跟着是感伤难过。

哀乐声声,徐凝注视着坟丘,埋怨自己没把事情办好,对不住赵嘏贤弟。他望着北去的飞鸟,听着哀怨啼鸣,触景生情地想到同村学长施肩吾的那句“歌者歌未绝,愁人愁转增。空把琅玕枝,强挑无心灯”。

人去了本应是万念俱焚,可眼前时时虚幻出寒山寺外萧娘在月光下翩翩起舞的影子,耳边是咦么郎当地黄梅采茶歌的莺莺婉转。

“徐凝、赵老弟!”一驾驿车疾驰而来,车上正是许浑和两个孩子,车停在坟旁,在许先生的带领下三个来者大礼祭拜,赵嘏回礼哽咽着。

许浑双手扶定哀者颤抖的身子轻声说:“贤弟节哀,我听驿长说了,这才赶过来。本来是挺好的事,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励儿紧皱双眉问徐凝:“赵夫人是哭死的吗?”

“对呀。”

“怎么判定她是死了呢?”

“驿站的食医说她呼吸和脉搏全没了。”

“就凭这个?压迫她的眼球,瞳孔变形能恢复吗?”

“那是干什么呀?”

“扎结她的手指,指端出现青紫肿胀了吗?”

“没听说过啊!”

“用细鸡毛放在她的鼻孔前,鸡毛飘动了吗?”

“鸡毛?老食医没放啊!再说到哪儿去找鸡毛啊?”

励儿痛心疾首地说:“头发丝也行呀!什么也没做,就断定人已经死啦!这是草菅人命嘛,赵夫人八成是死得怨啊。”

听他这么一番追问和提醒,大家都傻了眼,尤其是赵嘏扑倒在坟头,哭得是死去活来。

“这位兄弟说得有道理啊,似是而非,不懂装懂真是害死人啊。你说是吧,刘瞻大哥?”后面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大声地总结道。

“是啊!郑颢老弟,要不怎么会有疾医、金疮医、折伤医、食医之分呢。恩要晓得,今天这个事就是找个兽医也不会这样。”望过去是一个中年人带着两个小伙子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赵嘏认得其中一位,有气无力地喊道:“郑颢贤弟,你们也来啦。”

“赵兄,节哀顺变吧。我们也是碰巧路过,在驿站里听到这一噩耗就赶过来了。”年龄大些的青年人忙上前问候,这青年长得一个字“帅”!英俊潇洒,明洁清新,让人见后爽心悦目,找不出丁点瑕疵。

赵嘏听他提起这事又是泪水夺眶而出,以礼答谢,强压悲伤把来者介绍给许浑与徐凝,“这位年轻才俊是前届的状元郎啊,荥阳人士郑颢,现任右拾遗。提起他爷爷那是学富五车,智志过矣的老相爷郑絪。”

许浑惊叹道:“噢,是那‘情人共惆怅,良友不同游’的郑老相爷的孙子呀!名门世家,书香传承啊。”

郑颢谦虚地施礼,“过奖,过奖,这位是……”正待他侧身要引荐同伴时,中年人主动开口了,“鄙人刘瞻刘几之,桂阳人。”

徐凝在一旁沉思询问道:“你是桂阳人吗?叫什么刘几之?好,我借问於你。”

那人认真地听他说,下意识地问着,“红么?”

徐凝思索着继续说下去,“向你打听一个人,早些年我是在杭州白老师处听刘禹锡说的,你们桂阳有个大士叫刘景,文思敏捷,才华横溢。梦得还有诗赞他‘湘中才子是刘郎,望在长沙住桂阳。昨日鸿都新上第,五陵年少让青光’,你知道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