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白相爷说是,老头子嘴里说着:“列开。”他分开众人直奔床边,旁若无人地俯身察看起来。
他吸了两吸空气,胸有成竹地断定道:“他们是活了哈哈泉的水咧,还好,不是大石山的无忧泉水,还有的救。”
石堡主惊喜地看着老头子,“皇甫神医,您是得到消息赶来的吧?相爷正要去请您呢。”
被唤做神医的闻声一愣,又用手揉了下酒糟鼻,“是石堡主呀,我说怎么闻到玫瑰的香气呢?”
他把眼睛凑近了细看,“嗯,是你。”
他又提了提鼻子问道,“怎么还有骆驼味,这里有兴生胡吗?等等,还有这么大的骡子味,是老康吗?就你商队的骡子多。”
“老神医,被您说中了,是我啊!骡子有时比骆驼和马强,它可是有耐力能载物的好东西。”商人哈哈大笑着,“我刚才还同石堡主断定这是喝了哈哈泉的水呢,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呀。”
老医生见到熟人自是高兴,捋着胡子自谦道,“摸有撒,一看一闻便知,这哈哈泉是时有时无,平日里隐藏在戈壁哈面,遇到响声就会从地哈冒出来,这定是大军经过那里,人喊马叫把它震出来的。”
“怎了?你们也是被请来帮忙的?”老头子神秘地询问道。
“是呀。”石堡主理所当然地回答。
老神医哦了一声,诡秘一笑掠过嘴角。
“神医,您来的太是时候啦,这些将士有救了,不知您要用什么药材?本官是司空、平章事兼邠宁节度、招抚制置使白敏中,将全力配合您的治疗,我这就派人去准备。”
老头子靠近敏中去看,态度平淡地说:“怎了?名头不小咧,这里你说了算喽?老朽近来身体有恙,本是不想来的,可受人之托,欠人人情,拗不过再三央求,又是人命关天的事便答应了。答应了必须办好,老朽理当尽心尽力,这辈子就讲个诚信。病症哪里管你天大的官儿、地大的官儿,人与万物生灵一样,乃廪气而成,一明一昧,得道之概;一弛一张,合礼之方;一浮一沉,兼得其真。之所谓天之在我者德也,地之在我者气也,德流气薄而生也,故阴阳者,万物之始终,顺之则生,逆之则死。再大的官职是没有用的,治病救人还得靠我这银针。”
“神医,请先给这位高骈将军施针吧,他可是功绩卓越的统军英才啊。”蒋伸最能理解相爷的心思。
老头子好像没有听到,径直走到靠近帐口的病床前,把左手中、食、无名三指搭於士兵右腕寸口三脉上,切脉片刻后微微点头,“嗯,脉沉而洪大,数疾如沸釜,此乃内毒蚀入肠胃,凶险之兆。”
他抬手拍了下身边的黄狗,“老黄,就哈。”那狗还真听话,乖乖地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神医打开它嘴上的药匣子,拿出个釉下彩瓷壶和泥盅,瓷壶正面草书有‘人有方寸心,必不求名利’的字样。他拔出木塞把小盅斟得满满的。随后又几乎趴到匣子里,从其中选出几根银光闪闪的毫针,在酒盅里沾了沾。再用微颤的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捏起酒盅,生怕一滴酒溅出去,无比享受地仰头搊个干净。
“嗨,人间美味呀。”一盅酒下肚,老头子骤然焕发了精神,脸儿泛起了红润,眯缝的眼睛也睁大了,还放射出明亮的光芒。
当老头子把昏迷的士兵从头到脚扎成刺蝟的时候,所有人都不错眼珠地盯着那双厚厚实实的小胖手,这双手看着就让人踏实,它将一根根银针斜向里刺入各个穴位,捻转提插游刃有余,得心应手。
“嗯,嗯,哎呀,我晕,天旋地转的。”昏迷不醒的病人慢慢苏醒过来,一声接一声地呻吟着。
“醒了,敏中,看他醒了,不亏是神医呀!”贺拔惎无比兴奋地鼓掌道。
两个看护的士兵将患者慢慢扶着坐起来,这壮士面色仍是煞白如纸,虚脱无力,急促地喘着,“这泉水太歹毒了,嗯,烈日炎炎的毒日头,党项人在前面跑,马将军、高将军做先锋紧追其后,我们大队人马循序跟进。太渴了!高将军、庄将军先大口喝了,等我挤上去只喝了两口,唉,就见大家又吐又晕的。毒水啊!后悔呀。”
“批夹哈,静养,我这里可不卖后悔药,你们京城里也没有吧?老朽过会儿开付汤药,你服下去就会好的。”老头子示意他静养,切莫多言劳神,他顺次又向下一张床去。
“神医,请先给这位高骈将军施针吧,他可是击败党项叛逆的功臣啊。”蒋伸从相爷焦急的眼神中读懂了其中的含义。
“这个那个的,你们说了算,欺负疾医可有能耐啦。嗯,一个个来嘛!在老朽眼里没有什么将军士卒之分。”又是斟酒涮针,又是一饮而尽,又是一番捻转提插,又是一个兵士被扎得浑身是针后缓醒过来。
“哎呀!哎呀,我就想吐啊。”看护的士兵拿过白釉痰盂让他尽情地呕吐,可除了胆汁其他的早已吐干净了。
“嗯,这泉水来的突然,本来是一马平川的戈壁,突然涌出一池泉水来。嗯,高将军说是天神特赐的福降,让我们尽情地解渴,嗯,刚喝完就晕过去了,现在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啦,真想不到有毒呀。”
“批夹哈,静养,又一个要后悔药的,我这里可没有,你们队伍上也没卖的呀?老朽过会儿开付汤药,你服下去就会好的。”老头子微笑着示意他静养,切莫多言劳神。
就这样一个接一个的看过去,最后来到里面的病患床前。“就剩这两位当官的啦?”他抆了一把额上渗出的汗珠,抬头看着众人问道。
“这顶帐篷里就剩这两位了,高将军、庄将军。”孙司马指着人事不省的两个人。
神医并没有急着切脉施针,而是用手揉了下酒糟鼻,环视帐内嘿嘿笑道:“老朽要问一下,哪位是南门孟虎小朋友啊?”
大家都被问愣了,莫名其妙地相互对视,神医再次发问,“哪位是南门孟虎小朋友啊?怎了?我是受人之托,专程为小朋友的师父而来的。”
少年听说他找南门孟虎甚是惊奇,直愣愣地看着医生,同时发现大家都在看他。“我,”少年站起身向老头子走近两步,想要加以解释。
“批夹哈!摸有撒,老朽刚进帐子就认定你啦,眼力不错,果然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呀。”
“我,”少年想要解释。
乌大有在一旁截住话头,指着靠外面的病人说:“小小儿,败雪啦,磨叽哏吗?哎迈呀,急毁了,还雪横么?喃不雪是庄将军的徒弟吗?先救银要紧,老神仙,介个就是他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