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少年纵身跳进河里,奋力游到老人的身边,一把抢下鱼竿抛了,连揪带拽地架起落水者。等浑身湿透的老头子被托上河堤,整个人像是只落汤鸡,他惊魂未定,气喘吁吁地颤声道:“牛格子,吃亏遇上你了,否则阿就没事了。”
神色初定便赶紧去看腰间的篓子,“老天日鬼阿呢么,阿的鸽子鱼?还在哩!”
二师伯不禁心里埋怨他,“小儿好心搭救你,怎么做的不对了?你还吃亏啦?”
缓过神来的老人感激地望着少年,原本犀利的目光也转变为温柔平和了,“接早上黑老窝跟头上飞过,阿掐指一算,接宜出行、忌取渔。好兄弟要来,为了交情硬着头皮犯忌出来,心想点壮就钓几条不打紧,唉,活该西豁淋淋没事了。牛格子,看你肉头肉脑的就实诚,不像他嘴勤沟木蛋子懒的家伙。”他脱掉左脚上沾满淤泥的鞋子,拿到水边用力洗净。
“大爷,就剩一只鞋了,就扔掉吧。”高顺励出自好意,笑着相劝道。
“一只韩也不能飘掉!兀是个半仙么,猫阿漫了咕咕瞪,水迹白打,你嘿溜撒么?”他横眉冷对地抢白着对方。
“大爷,您误会了,我是好意呀!”顺励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只想他在错怪自己,为了缓和关系尽力地解释着。
“好大爷,您老消消气,这渡口的船都上哪里去啦?”为了渡河还得说着小话。
“渡船?阿不子!”老头子瞪了他一眼,厌烦地别过头去。
少年躬身施礼道:“老爷爷,我们有急事过黄河去甘州,请问这里的渡船呢?”
“牛格子,你要渡河客甘州么?阿就喜欢跟你说话。”老人像是换了个人,眉开眼笑地开口回复,“渡船都给烧了,连同这两岸的住户买卖都烧了,惨啊。”
“是被谁烧的?”顺励抢先询问究竟。
可老人家翻着白眼,“不是阿烧的,阿不子!”
少年上前脱去老人的湿衣裳,帮他拧净黄汤子,又从包裹里取出自己的给他披上,“老爷爷,换上我的,别凉着啦。”
老爷子被感动了,可能之前除了爹娘就没人对他这样好过,眼圈泛着红唉唉地应着声。
少年紧跟着问:“老爷爷,渡船是谁烧的,为什么烧呀?”
“牛格子,你兀个布衫子虽小,可暖人心咧。阿细致地跟你说,阿木这里原来叫做安乐州,给吐蕃人占据近百年,两年前当时的凤翔节度使崔珙联合朔方节度使朱叔明重又抢回来,朝廷改了名字叫威州。吐蕃人在时这里的老百姓苦咧,让人欺负,比兀个牛马都不如。此前听说吐蕃的赞普给人杀了,为争王位各地将军头人大打出手,争得是你死我活,尤其是秦州洛门川的论恐热,真是操蛋完了。本来是个默默无闻的讨击使,摇身一变成了吐蕃大相,东征西讨,不可一世,追得鄯州节度使尚婢婢满世地逃窜。论恐热见到老人就割鼻挖眼,见到女人就奸淫充军,令人发指的是别生吃婴儿心肝,用枪戳死当即开膛,就是个魔鬼!”
老人怒瞪双眼愤恨之极,“阿木威州地界黄河上下的渡口都是论恐热给毁的,为的是怕凉州的吐蕃节度使打过河来。你木要过河客甘州,这里是过不客的,往北是瀚海沙漠,贺兰山缺,还是往南哦,到会州会宁关渡猫一眼,也许有渡船。渡船,阿木这里绝对是没有的,凉州的吐蕃大军把商道截断了,客西域的商队都走北方草原咧,阿木威州哪儿还需要渡船呢么?”老人家坚决地摆着手。
“从这里到会宁关渡得几个时辰?”顺励又控制不住自己张嘴发问。
“阿不子!”老头子没好气地撇了他一眼。
“老爷爷,这里离会宁关渡有多远?”
“客会宁关渡, 哦,少说也有二百里地,你木骑马也得跑上一天。”老人家帮着少年盘算着用时。
情况就摆在眼前,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向南找渡船啦。少年彬彬有礼地一揖谢过,高顺励心里憋屈只是拱了拱手,二人搬鞍上马正欲离去。
“叔老子!叔老子!你在这里钓鱼么?”一阵马踏銮铃之声,伴着汪汪的狗吠,从镇中跑来一匹白骆驼和几匹快马。跑在最前的是一条长毛大黄狗,它摇着粗粗的尾巴径直窜到顺励伯侄两人的马前,喜盈盈地仰头看着马上的人。
“慕容姑娘,是别木。”
“大小姐,大黄认出别木咧。”来的几个男子穿着小袖衣小口袴,戴大头长裙帽,帽上以罗幂遮住脸容,其中两人正指点着这边。
为首的姑娘身背两口短刀,英姿飒爽,神采飞扬,她头上梳着辫发,墨髻饰以金花,远山眉,丹凤眼,俊秀的脸庞上透出一股倔强不屈之气。
“金花!你木来找阿,你师父已经来了么?鸽子传信没说你一达里么。”老头子兴高采烈地迎过来,像把之前的不愉快全抛到黄河里去啦。
姑娘轻盈地跳下白骆驼,箭步向前挽住老人的胳膊,“叔老子,阿师父已经进村子咧。兴儿说你钓龙鱼哦,没想到您在这里。”
“哦,你木不是来寻阿的,那你木来河边做撒么?”老人不解地看着姑娘。
姑娘乌黑的眸子滴流一转,“是大黄带阿木来的,为的是别木。”
老头子更是纳闷,指着马上的伯侄两人诧异地问:“为别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