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我们是受索勳将军的托付,来为高少侠伸张正义助阵来的。”
“索勳是谁?笑头陀,你不在寺里谨守清规,重返三界插手红尘争斗,得到崇恩大师的许可了吗?”屠牛手好心责怪道。
“善哉,师兄,你虽是我师父的记名弟子,可深受他老人家的偏爱,就连我这座下弟子都自叹不如。清灯古佛是一定要守的,重返三界插手红尘也是不得不为呀,贫僧时刻牢记大师的教诲,口中念佛,心中有国。我师父精通佛理、医术高超、行为高洁,不仅全力支持张家兄弟举义起事,身肩教授执掌教团,竭尽所能倾囊而出,还组织僧兵浴血参战,不打诓语地说,崇恩大师真乃河西一柱啊。”和尚情感真挚娓娓道来。
少东家一本正经地给与认同,“头陀行者说得极是!”
和尚又说:“阿弥陀佛,师兄,索勳这员小将可谓后生可畏。先不论他冲锋陷阵勇冠三军,单说他的身世便显赫不俗,索家是沙州望族名门,他的父亲索琪是义军大将战功赫赫,张议潭、张议潮都是他的姑父,大将阎英达是他的表叔公,他还是大帅张议潮的姑老爷,更有他的叔公爷爷就是我师父崇恩大师。”
少东家引以为荣地声明道,“那是阿义军中的好兄弟!”
桑掌柜插话奉承着,“少东家真有本事,歪滴很!结交的朋友都是当今的英雄侠士,老早就看出你是干大事的材料。”这话说得高京园心里美滋滋的,好似飘上了云端,一览众山小咧,就连额头的筋包也消肿了许多。
“了了,这有什么!阿喜欢广交善识,仅在义军里的好兄弟多着哩,大将军张议潭的公子张维深,大帅张议潮的公子二小郎君张淮诠、张淮鼎,还有伢们的本家堂弟张文彻,都是阿的好兄弟,可惜伢们现在都不在营里,随大帅去伊州讨伐吐蕃叛逆。阿这个人,娘母子过世的早,一个人在外面闯荡惯咧,爱热闹惜朋友。长处是言传不藏着掖着,有啥佛啥,性子直溜溜。佛起天心寨,那是伢们自找的,阳奉阴违,为义军出力就要像阿爸头佛的不遗余力,效仿阿们高氏先祖高仙芝横扫西域,扬阿国威,爱拚才会赢。是么,爸头?”老东家满意地微微点头。
桑掌柜更是由衷地敬佩,“东家父子真是交友赛孟尝,有情有义,浓浓的家国情怀哦。”
“长安壮儿不敢骑,走过掣电倾城知。青丝络头为君老,何由却出横门道?”高顺励有感而发。
老东家闻听诗句,脸上划过异样的神色,即刻正视之另眼相看,“小伙子,你也知道杜子美写给阿家先祖的诗么?不错,青丝络头为君老,何由却出横门道?老夫自知年事已高,体弱多病,行将就木,可廉颇未老一饭斗米,报国之心是有的哦。”见他激情澎湃说话都有些颤抖了,“小伙子,见你相貌堂堂不是等闲之辈,敢问贵姓高名,哪里人士?”
高顺励毕恭毕敬地回复道:“晚辈姓高,河南道人。”
“你是渤海高家的后人!好啊,老夫也姓高,一笔写不出两个高字。阿们有缘千里来相会,随阿回家里住下。京儿,俗话佛不打不相识么,快邀上这几位朋友一同回货行,今天是怎了么?净是贵客上们。”
盛情难却之下,酒店里的一干人偕手揽腕同行,顺励上下打量着白衣青年,扑哧一声笑了。
“二北北,你笑什么?”师侄不解地问。
高顺励轻声回答:“我遇到了像你这么大时结识的朋友,可他们没能认出我来。”只是大家各说各的,都忙着往出走,没人注意老东家看那金雕屍首时哀怨的眼神。
邻桌的商人目送着他们走向不远处的大业货行,放低声音莫名地嘀咕着,“这老爷子是高句丽人吗?看面相不大像啊。”
穿长袍子的同伴急忙解释道:“不是!伢也是汉人。王家哥哥,别听伢的,总夸口祖上是高仙芝将军,有板有眼的胡谝。这老爷子平时和气滴很,对人蛮热情哦。”
手捻佛珠的胖子咧嘴露出牙花子,“阿倒是听佛,伢是大太监高力士的后人,早些年流落到此。”
“胡谝!阿也有些耳闻,但阿是不信的,一个阉人从何而来的后人?”长袍子第一个不相信。
胖子感慨地侃侃而谈,“兄弟糊涂呀!人啊,有权有势时自会有人围着你转,像苍蝇遇烂肉赶都赶不走。何况是深得玄宗皇帝宠信、红极一时的高公公呢?伢不但娶了小京官吕玄晤的女儿为妻,还收了一大帮义子养女,其中就有曾经冒充德宗皇帝的生母睿真太后的那位,热闹滴很!人们都传这老爷子就是太监的后代。”
商人有些不信,前倾着上身疑问道:“道听途说吧?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胖子神神秘秘地挪了一下酒杯,“怎么没有凭证?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人眊得确确实实的。那年有个泥瓦匠给伢家修屋顶,修到二层的一间屋子,不经意间眊见里面供奉着两幅画,画上画的都是女人,一俗一尼。伢也是好事之徒,偷眊那牌位上刻着岭南皇妣洗太夫人之位和皇妣冯氏媛之位。”
“这两个女人,一个姓洗,一个姓冯,与那高力士有何瓜葛么?”长袍子不解地问道。
胖子说得津津乐道,摸去嘴角的吐沫,“还真有瓜葛。你佛也巧得很,这泥瓦匠曾去岭南戍过边, 对洗夫人是再熟悉不过了。这洗夫人可了不得,伢是俚人女首领,善谋勇敢,不让须眉,南朝陈武帝陈霸先册封其为中郎将、石龙太夫人,隋文帝册封伢为谯国夫人。伢嫁给北燕皇族后裔、梁朝高凉郡太守保护侯冯宝为妻,而高力士本名冯元一,乃潘州刺史冯君衡之子、冯宝的后人,母亲麦氏,十岁时其家因株连重罪被阉送入宫中,洗太夫人就是伢的老祖奶奶。”
“那另一个是谁呀?”其他两个人听得津津乐道。
“伢有两个姐姐,冯媛是高力士的大姐,自幼善诗文,本与籍人周云结发为妻,后来同样受父亲策叛之罪的牵连充奴入宫。冯媛入宫后,因伢生得娇艳玲巧,文才出众,武后欲封伢为才人,但伢却苦苦相求请赐削发为尼。武后准其要求,送伢去感业寺出家落发,再后来听佛是去了泰山。”
“噢,原来如此。”
“要是这么佛,这大业货行的高家确实和大太监有些关系。”那两个人恍然大悟的样子,不约而同地问道,“老兄,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胖子得意洋洋起来,“阿是听阿爸头佛的,阿爸头是听感业寺的庙祝佛的,那庙祝就是刚才在这里的桑掌柜的爸头。”
“感业寺?阿们镇子哪里有这座寺庙吗?”长袍子总以本地人自居,却对这庙宇是浑然不知。
“你才搬来几天,寺庙早换了主人,拆了有六七年咧,那块地被天心寨强占去盖了圣母宫,老庙祝一时想不开窝囊死咧。唉,那老头子可是本分人,不佛兀个,阿们活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