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绳子绑在他腰上,我们把他拉上来。”小姑娘想出了道道。
汉子拿着绳子比量着,“介不崴泥了吗?介不崴泥了吗?就差一庹。”
他再次仰头向上求援道,“师妹,差一庹!有辙吗?”
“把你的大面巾接上。”汉子真听姑娘的话,麻利地把粗布面巾接上,“妥!得亏我的面巾。”
他将少年的腰绑住,上面的人慢慢地拉上去,其他的三个照葫芦画瓢,一个个陆续弄上来了,他们戳在雪地上,像四尊冰雕石像,只有眼珠子在动。
“紧遛儿地,用雪搓他们的手脚,要不就残废啦。”小个子看穿着打扮是个靺鞨人,听他说的是很有经验。那三个人一并奔向少年,上上下下地搓揉着,嘘寒问暖关切备至。
小姑娘揉着少年的左脚,毫不犹豫地把它搂进怀里,“小哥哥,你说话呀!师兄,他不会是冻傻了吧?”
小个子把皮袍子脱下来给他披上,抓起一只手边搓雪边说:“虎儿啊,好么呀地唧个儿上山,你介是揍啥呢?我们还能不管你啦?急啥呀?看,冻坏了吧?中咧,介不能高火暖,得高雪搓。”
另外三个眼巴巴地看着,不声不响,不言不语,面无表情地自己抓起雪团慢慢往手上搓着。
“当家的,义哥!你在这儿呀?”一个妇人离着八丈远破马张飞地扑上来,她是又哭又笑,回身抡起胳膊对着手下人就是两个耳光,“混帐东西!你们不是说找遍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听手下人解释,直接投到司马义的怀里,用拳头擂着他的胸膛,用嘴唇亲着他的脸颊,又是千般责怪,又是万种柔情。
和尚与少庄主更是眼巴巴地看着,不声不响,不言不语,面无表情地自己抓起雪团往脚上搓着。
跟随而来的白衣徒众有上百人,早有懂事有眼力见的送上皮袍子和火炉。
和尚在一旁艰难地开口说:“阿弥陀佛,不可,冻僵之后不能用火暖,得用雪搓手脚,否则就会残废。”
“谢谢师父。”那妇人抆去脸上的泪痕,模样长得似芙蓉花般俊俏好看,她微微欠身施礼谢过。当她再次抬头之际,不禁二眉倒竖,凤眼圆睁,破口大骂道,“凶僧!原来是你,还有你。你们两个狂徒,无赖,真是老天爷开眼啊,你们也有今天。抢了我的圣母宫,打伤了我的宫女,又跑到雪山上,是要抢我的雪莲吗?我宫里的雪莲一定也是你们偷去的!”随即她拿过手下人捧着的鹿筋皮鞭,狠狠地抽向和尚。
和尚再不僵硬了,本能地就地翻滚躲闪着,“还想躲,看你这凶僧往哪儿躲?来人啊!把他摁住了往死里打。打死了,也不解老娘的恶气。”
“住手!骥儿,这位师父是我的朋友,马蹄寺的笑头陀。”司马义赶忙厉声阻止她。这位妇人正是司马义的夫人,刚丢了圣母宫的宫主西王母台骥儿。
“他是笑头陀?不会吧,那是远近闻名的高僧,怎么能干这班龌龊的勾当呢?”
她用鞭子指着白衣青年欧阳愤,“那个小子总可以抓了吧?他攻占我圣母宫时摇旗呐喊,狐假虎威得很!”
跛脚汉子严肃地回答:“那个更不行!他是我弟弟。”
夫人疑惑了,“你还有弟弟?怎么没听你说过,快说!你还有什么瞒着我?我不干,你跟我有二心,藏着掖着欺负人。”刚才还是艳阳下的芙蓉,转眼成了寒风里的刺梅了。
司马上前架住她欲咆哮抓狂的双手,讨好地在她耳边低语呢喃。
“是真的,你没骗我?”台骥儿半信半疑地瞅着丈夫。
“我怎么能骗你呢?骗谁也不敢骗你呀,老夫老妻的,一夜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
“好,就信你的。一会儿到了大业镇见到大哥,你一定把圣母宫要回来。你若是骗我,我和你没完。”
“那寺庙本来就是人家的,还要它做甚?”
“我不管!是他们抢的,还打伤了宫女,你给我要回来,不然,我跟你没完。”
“好吧,好吧,都你说了算。”司马寨主迁就着娇妻,说得妇人又成了忸怩的芍药花。
“看!那儿有雪莲。”小姑娘兴奋地蹦跳着,指着山坡上刚刚绽放的雪莲。
“耻与众草之为伍,何亭亭而独芳!何不为人之所赏兮,深山穷谷委严霜。”欧阳愤看到后不觉咏起岑参的诗句来,“师兄,是雪莲, 它和我们一样,真的是劫后余生啊。”
笑头陀摸着胳膊上的鞭痕苦笑着点点头,又撇了一眼台骥儿,收起笑容冷冷地说:“哼,都是孽缘啊。”
少年和小姑娘一起向坡上跑去,跑到雪莲跟前解下藤筐跪了下来,这雪山的精灵高约一尺,形态娇艳,叶绿苞白花红,恰似神话中红盔绿甲、威武不屈的勇士,坚韧挺拔於冰峰悬崖边。
少年小心翼翼地摘下它,轻手轻脚地将其放到筐里,生怕把它弄坏了。是啊!跋山涉水,千辛万苦就是为了它呀。“小哥哥,你看,那边还有一朵!”真是惊喜不断,好事成双,不远的雪地上同样绽放着另一朵。
可说也奇怪,经姑娘这么一喊,那雪莲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倏地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个人上前扒开雪层还是空无一物,“别找了!它化了,被山神收回去啦。”司马寨主在坡下召唤着。
当他俩带着小失落回到众人处时,寨主接过藤筐安慰他们,“没有就算了,这雪莲也分阴阳公母,如兔丝茯苓,一气相通,两朵相距一丈有余。它娇气得很!经不住你大声喊叫,你一喊它就化了,初来乍到谁又会知晓呢?”
他指着只有一朵雪莲的筐子,斩钉截铁地吩咐手下道,“你们都上山去,撒开了找,务必在天黑前把这筐子装满,送到大业镇上。”
他又疼爱地看着夫人,颇为自豪得意地说,“这个也夺,那个也抢,都是胡乱采摘只顾眼前,伤及雪莲根脉使其不得延续,难道要涸泽而渔,焚林而猎吗?真是暴殄天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