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雪山鹞子司马义自昆仑山学成辞师后,以拯救部族免遭吐蕃欺凌为己任,奔走於河西诸州,联合南下逃亡的回鹘人积沙成塔站稳脚跟,与当地吐蕃势力周旋较量。
几年前在凉州时激怒了吐蕃节度使,派出众兵围追堵截,誓要将其置於死地。司马义凭借着超群的武功几次化险为夷,没料想中了天竺人的诡计,一个大意被其毒蛇所伤,万幸在昏倒不支前逃了出来,巧遇路过的天心寨已故老寨主,不仅为其解毒,还招为上门女婿。
司马义留下了残疾,便在甘州隐姓埋名住了下来,平日里不管正事只在雪峰顶练习武艺,采摘药材,力图早日恢复重出江湖。
他婆姨台骥儿从小被老寨主娇惯坏了,刁蛮任性,争强好胜,处处爱出风头。无所事事闲得无耐,便领着一帮丫环婆子在大业镇弄了个圣母宫,以雪莲熬制圣水恩泽百姓,求得一个徒有其表的好名声。
也好,乐善好施,治病救人,分文不取,也是件积德行善的好事。司马义懒得管她,也是管不了,任其胡闹去吧。
至於和甘州节度使勾结那纯属子虚乌有,这天山雪莲的采摘权全是当年老岳父凭实力打下来的,甘州吐蕃节度使平日里也要敬天心寨三分,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默许了。大业货行的老东家就是老寨主的手下败将,高京园为此耿耿於怀,借义军的力量到处煽风点火,竭其所能力,以图取而代之,造谣中伤就可想而知啦。
“师兄,我饿得不行啦,前胸贴后背,哪怕有个饼子也好啊。”欧阳愤饥饿难耐用手按着肚子。
和尚打坐多时好像是闭目养神,其实肚子里也在咕咕直叫,“阿弥陀佛,你不是号称天山牧童子吗?吹支曲子把你的蛇群唤来,就可以解了你的燃眉之急啦。”
“这要是在雪线以下那还有什么说的,远水解不了近渴呀。”欧阳愤无可奈何地蹲下身子,“好侄子,你还真睡呀,可不能睡啊,这冰天雪地饥肠辘辘的,睡着了就醒不过来啦。”
少年靠在司马义的身上微睁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表叔,都第三天了,连个人影子也没有,怕是大家认为我们遇难了吧?这两天我已经把生死看开了,只有一件心事放不下,雪莲找不到,就是现在找到了也来不及送回灵州去,恐怕高骈将军的毒是没法解了。”
“尼了介斯干嘛?堆雪人吗?赶紧萨么雪莲送回去,解高骈将军的毒还赶趟。”只听冰缝外面有人扯着嗓子在喊。
平静了片刻,那说话的人离得更近了,“小月,你别来我衣裳,管天管地还管人家索话啦。人都没了,还要挖出屍首来干嘛?”
另个声音低沉地劝道:“师兄,你这是崽儿了?人都没咧,你说介揍啥?”
又过了一阵,大嗓门憋不住了,像是在和人抢着什么,“嘛玩艺儿?你行?师妹,尼了小胳膊小腿的,再把尼了小祖宗累着,犯了心疼病,不是拿我们哥俩打鑔吗?”之后那两个人的声音时有时无,总之是不情愿地抱怨着。
突然有个女孩子呜呜地哭起来,声音由小变大,转而嚎啕痛哭,“小哥哥!我来晚了,不知道你自己上山来啦,你怎么就遇上雪崩了呢?”
有人哢哢地打着喷嚏,“努姆地啦?又哭,又哭,你哭嘛?一天不知哭多少个报儿。”
话音未落,却被姑娘的呼喊声打断了,“小哥哥!你飞到云端上去了吗?我也要跟你去!”如此重复多次,喊累了又接着哭。
“干嘛?好么,师妹,我跟你索,人死啊就不能复生,他师伯已经给他招魂入殡了,还要起座衣冠塚,介就得啦。我看我们就别铲雪了,回去吧,天儿介么冷,看我冻得直打嚏喷。还握了!肚子咕咕叫,铲不动啦,累得我都拾不起个儿来了。”
劝了半天却没结果,只听姑娘执拗地说:“师兄,你们回镇上吧,我自己铲!”
另一个相劝道:“师兄,你这又是崽儿了?人都没咧,你说介揍啥?我们还是接着铲雪吧。”
那高嗓门不情愿地嚷着,“师妹呀,我是看明白了,我俩就是你的小力巴儿,铲吧!也不能把你愣介儿,我们自个走啊,没辙,铲吧!”随后是木鍁铲雪的声音。
“有人来了!”这是洞子里的四个人共同的心声,要是过去他们会一起高呼求救,可现如今他们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救命啊。”
“救人呀。”
这嗓子里发出的动静只有彼此还能听清。
错过了这最后的一根稻草,那只能是死路一条了!急得大家真想拍手跺脚弄出个响动来,可是全身冰冷僵硬,四肢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啊!崴了。”真是命不该绝,上面的一位不偏不倚正踩在了裂缝口上,一个踏空整个人摔了下来。又不偏不倚正砸在坐在地上的和尚怀里。
“师兄!”
“三师兄!”
从头顶的大洞外探出两个脑袋来,一个是个男人,头戴皮帽,帽子下面长长地拖拉着一根不知是老虎还是豹子的尾巴;另一个是个小姑娘,她头上也顶了个浑脱帽。
“底下有什么啊?有人吗?”小姑娘充满希望地问。
再看落入洞中的这位,光秃秃的大脑壳,裹了件皮袍子,腰间扎着铜制的蹀躞带光芒燿眼,肩上搭着条长长的粗布面巾,两只牛眼眯缝成一线扫视着洞里面的一切,可能是太紧张了,右手还提着那把大木鍁不放。
他惊魂未定嘀咕道:“介是嘛地界儿?是阴曹地府吧。介是嘛玩艺儿?冰雕。有鬼啊!”
和尚搂着他微微一笑开口道:“善,哉,别拎着了,搁就地上吧。”
“嘛玩艺!你会说话呀,你是人,还是鬼啊?”光头汉子扑棱跳起来,摸了摸和尚的秃脑壳,“归齐你是个活的呀!”
他猛得发现了靠着司马义的少年,喜出望外地大喊大叫,“介是谁呀?介不是师妹的小哥哥嘛,爷们儿,我们都以为你被雪压死了,你挺迂啊?让我猫猫你还有气吗?”
说完他摸了摸少年的鼻翼嘴巴,冲着洞顶大声地喊,“师妹!我找到他们了,你的小哥哥还有气。小月,把大绳子放下来,把他们拽上去。”上面是一阵的忙乎,不多时一根长绳子被抛下来。
汉子把绳头接在手里,冲着少年吩咐道:“爷们儿,抓住绳子往上爬。”
少年扶着洞壁挣扎着站起来,摇晃了几下就要摔倒,光头汉子倒是手快一把将其扯住。“尼了介斯干嘛其?好么,站都站不住。”
他又仰头向上求援道,“虎儿,他大概其是冻僵了,自个爬不上其啦!有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