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恁雪的是真话?那倒是的,哎呀!八成是船出了事类?”肖庆久像踩了猫尾巴惊呼道,“三弟,木事儿,俺这奏派人去查。”
“还毛捣人!奏是恁把何大哥害哩。”随后“稀里哗啦”传来杯盘落地之声,不用去看,那屋的桌子被掀翻了。
“扑通扑通”又是一阵激烈地打斗,把店铺里的食客全都惊得逃出屋子,聚在外面心惊胆战地不知发生了什么,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骨碌碌魁梧大汉一溜跟头跌出店外,眼见得是在屋里吃了亏,连脸上都青紫一块挂了彩。紧跟着跳出五个人来,为首之人长了个枣核脑袋,尖头顶尖下巴,光亮亮没有一根须发。他神气十足地一付破锣嗓子数落道:“姓盛的,憨子!恁是给脸喵脸,格亿人,不格亿人?还掀桌子,动手格气,恁昭俺朋友豁类。”他一指跟前从头到脚满身菜汤的家伙,那被泼的乞丐是一眼大一眼小,由於气愤睁着的雌雄眼愈加悬殊分明了。
魁梧汉子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一边耸肩,一边左右啐着吐沫,怒目而视指点着对方,“啐啐,肖庆久!恁丧尽天良枉为做人。何大哥待俺们亲如手足,可恁是怎做的哩?要想人不知,除非己木为,汴州同道传话说是,恁中途劫走了老大,人家是亲眼所见,恁还要抵赖?”
肖庆久先是身子一颤,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七尺的个子堆缩了两尺。他心有余悸地扫了一眼围观的百姓,眼神躲躲闪闪,避开众人鄙视疑问的目光,有话说不出,憋得胀粗了脖子。
“查桥,汴州大妮子的话恁也信?俺这一个月来奏喵出过东都,还中途劫人,真是打扎子,一派胡言。”枣核脑袋重又提起精神,自鸣得意地挺起胸膛,“盛老三,恁保忘类,何大哥临去扬州时,是托付俺代管会中诸事的,大哥回来之前,仁义会的弟兄就得听俺肖庆久的,恁也木有例外。”最后几个字是特意的加重。
“呸!何大哥真是瞎了眼,叫恁这个阴险的家伙蒙骗类。听恁的?俺盛辉头一个不答应。按祖师爷定下的行规,害了丐头是欺师灭祖,会中弟子人人得而诛之。恁要是心里木鬼,雪出来丐头在啥地方。”他见对方稍一愣神,一招恶虎扑食双拳擂向肖老二。
这两个人一来一往,闪转腾挪,一个是上三路的功夫,以拳掌见长;一个是下盘凶猛,飞脚连环,看似双方功力相当不分伯仲。
振衣之声凌空而降,与肖庆久同来的女子蓦然出手相助,虽说她左手带伤缠着布条,可右手五指的铁指甲甚是毒辣,抓扣掐拿,勾打抹携,招招刁钻泼辣,防不胜防。外加其精湛轻功,高纵高起,似云中燕雀轻盈敏捷,博得围观者咂舌称奇。
不出所料,没出几下魁梧汉子便被两人打倒在地,脸上多出数道血檩子。肖庆久用膝盖抵住其后背,掰着对手的胳膊嘿嘿冷笑,“盛老三,恁个信球,这回昭恁听不听话。何大哥吩咐恁的事做了吗?李固言那老小子还粗坦地活着哩,都多长时间类?人家喵怎样,恁却搭上了几个兄弟,还有脸来这儿卸豁,从今个起,会中之事恁木有资格管。”
“呸!”盛辉回头就是一口吐沫,正正好好啐在肖庆久的脸上,“啐啐,姓肖的,恁们这对狗男女,狼狈为奸,男盗女娼,自己生不出来娃儿,却去偷保人家的小毛孩子,木有人性。”
哪知毫无还手之力的手下败将竟然如此嚣张,在众目睽睽之下,骂出来的话臊得女子满脸通红。肖老二更是气急败坏,怒喝盛辉闭嘴,少要胡言乱语,可身下之人却是个认死理的倔牛,先头还只是讥讽,后来变成破口大骂。
只气得肖庆久真魂出窍,不顾一切地咆哮道:“不着好歹的家伙!竟敢腌攒俺苗家妹子,一口一个翠翠,翠翠也是恁叫的?倒霉是恁自信的,怨不得保人,今儿俺就废了恁这条胳膊,让恁长点记性。”说着,他真要掰断盛辉的胳膊,疼得盛老三龇牙咧嘴地嚎叫着。
“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怎么就痛下杀手呢?各退一步日后好说话嘛。”从人群之中挤出个皱纹堆累的老头子,他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向着义方神秘地一笑,“小孩子,你说是吧?”
“啊!是浣儿姐姐。”义方脑海里跳出这句话来,他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是在做梦吧?自从张妍打太湖辞别回了新罗,十年来渺无音讯。后果从郑年口中得知,她被新罗人追杀,出於无奈隐居东都,也曾几经暗访,终归是大海捞针,未料想今天在这里相见啦。
是上前相认还是不认呢?义方正在心里权衡利弊,那边的铁指甲女子已不耐烦地喝斥道:“老不死的,躲远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俺们仁义会惩戒恶徒,还用恁多嘴多舌。”
老头子一阵冷笑,“我活了一大把年纪,就看不得欺负人,最是欺负心地正直坦荡之士。这闺女的话不入耳,你们合起伙来干些缺德事,还不让旁人说道说道,我这过路人都看不下去啦。”
“好,老家伙不自量力!今儿奏让姑奶奶教训教训恁。”这轻浮女子还真下得去手,扑过去就要对手无寸铁的老人家拳脚相加。
“娘啊!”一声惨叫,女子平地里飞了起来。
人群中有人不明事理地赞叹道:“好轻功!比之前跳得还要高。”只是她飞过对面楼去,就再也没有回转。
“可恶!老头子,谁指使恁来瞎施张?今儿,肖爷让恁捉管闲事的代价。”他从腰间抽出两块扇子骨,恶狠狠地逼向老人。
仗着身手利落,拳脚并进,扇子骨不离对方的要害,眼见老头子退避后撤,肖庆久得意地叫嚣着,“熊样!再使恁那借力打力的本事呀,怎嚷嚓类?大爷一脚踢死恁。”
他本想使出全力,用连环腿势在必得地绞翻对手,可事与愿违,得意时也最是大意之际,“哎,哎,俺滴妈呀!”一只竹扇子干净利落地敲在他的脚脖子上,肖老二抱着右脚痛苦地单腿跳跃。
还没等他从痛苦中缓过神来,老头子潇洒地抖开扇子,只横向一扇,一股劲风将对方席卷飞起,重重地撞在墙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告诉你各退一步,日后好说话嘛,就是自以为是不听良言。”
老头子命令那剩下的同伙,“把他抬走吧,你们仁义会的人撑不起仁义这两个字。”随即将竹扇一收,颤颤巍巍地钻入人群不见了。
“恶人有恶报啊。”漕运官谷良解气地低声感叹。
庄开龙却想着自己的心事,小声嘀咕道:“叫花子内讧类?何老大是有日子木见哩,肖老二劫他弄啥子?想做丐头?真是人心叵测呀。”
三个乞丐刚刚将肖庆久抬走,呼啦啦从街上赶来许多叫花子,“三爷!三爷,叛徒哩?”他们搀扶起坐在地上的盛辉。
盛三爷揉着肩头啐出两口吐沫,“是姓肖的劫走了老大,俺们一定要叫他雪出墙匿之处,尽快救出何大哥。”
乞丐们异口同声地说:“中!”
有个长着忠厚面相的朗声道:“弟兄们!听俺雪一句,丐头错把小蛾当凤凰,长虫做真龙,叫肖庆久那个瞎瓜太蒙骗类,落得个身陷囹圄的境地。眼下何丐头活不见人,死不见屍,憨子也招仁义会不能群龙无首哩。要俺雪,在何大哥回来之前,先由盛三哥代理丐头之责,恁们昭中不中?”
“中!得哩很,俺们听三爷的。”乞丐们眼睛均明亮了起来,嘴角挂着信服的微笑,脑袋轻轻地摇动着,那种陶醉直接写在脸上,是一致地发自肺腑的共鸣。
然后叫花子们拥着盛辉向北面追去,开龙众人被这一闹已没了兴致,说了几句关乎乞丐的闲话也就散了。
见天色已晚,庄开龙诚意相邀义方师徒去茶行小住,此举正和他们的心意,原本就想再加详细地探问。
“么儿,怎个走啦?你克哪点?我们还没聊呢,不如今儿黑留宿在我这里。”店主老婆子似有意在门口等他。
义方听庄开龙说,这老婆子是谷良的老婶,自叔叔故去后,就一个人支撑着铺子,膝下没儿没女可怜的很。
“婶子,庄大哥请我们去他家中住,就不打扰您啦。”看得出老人有些失望。
她看着庄茶商的背影小声叮嘱道:“歪又,拉是个大喷,呵个丝儿太靠不住哦,么儿要多个心眼。好勒,你明日一定再回来,老身有事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