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尹衙门能管得了谁?也就管管老百姓。前天夜里,汴水上又出事了,一艘满载漕粮的船沉啦,船上的三十个漕卒,还有督押的纲吏、护卫的士兵,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屍,惨啊!一年里这是第十五艘啦。”漕运官心情沉重地说。
“是风大掀翻的,还是船体年久失修哩?”圆脸男子猜测着问。
“一定是遇到强盗类!”山羊胡的中年人盯着谷良自信地断言。
脑满肠肥的大胖子喘着粗气也不甘人后,“要不奏是一起作案,携粮潜逃类?”
“哎呀!愁死俺类。”小个子的杏核眼一个劲地眨巴着,好似心中十分有数的样子,“咦,恁们这些信球,什么风大?只会扇了舌头;船破?三十多人奏没一个逃出来的;遇到强盗?双方动起手来奏木有死伤,强盗杀完人后还能给他掩埋好?难道押船的都入了伙?再说携粮潜逃,更是可笑至极,船都沉了,上哪儿信那么多牛车去呀?”
大胖子最看不上他假门假事、钓人胃口的模样,“烧包!分析来分析去,不捉弄啥哩?到底是谁干的奏雪呗。”
小个子瞪了他一眼,“为啥让俺雪?其实除了恁这个老杂,大家心里都有数。喵到一年,沉於汴水的漕船之数竟然多过三门山砥柱遇难的数量,难道这不惊人吗?凭啥呀!信球也会想到这里面定有蹊跷。”
庄开龙面露鄙夷之色,“苏老弟雪得好!这些人自感聪明,把保人当聋子、瞎子,真是目无王法类。”
谷良是一阵冷笑,“王法算得了什么?天王老子也得绕着他们走。”
这时,门外响起稚嫩的呼喊声,“伯伯、老哒!俺在吃道拉基。”
店主老婆子背着胖娃娃颠进来,孩子乎闪着大眼睛,抬起如嫩藕的小胳膊,在手里捏着一段红艳艳的咸菜根,他奶声奶气地喊着他爸爸和干爹庄开龙。
开龙和蔼地逗着他,“孩儿,恁在吃啥呢?给老哒尝尝呗?”
孩子倒是不小气,伸着粉白的小手递过来,“老哒,恁吃,吃完了俺再向小姑要去。”
当干爹的装做大口咀嚼的怪模样,逗得娃娃前仰后合地呵呵直乐。突然笑声戛然而止,因为孩子看见干爹身旁的义方,“来来,两个老哒。”老婆子早已看到了义方和天赐,她只是点头微笑不语。
“苗家妹子,让恁见识一下俺们洛阳的水席,那菜上得如行云流水一般。这家做的不赖,俺是这儿的常客。”外面来了客人,一付破锣嗓子正对同伴炫耀着。
“肖二爷,好久日子喵见,恁更加精神类。”是那花白胡子的伙计在热情相迎。
“老信呀,有雅间吗?这些是俺潼关来的朋友,恁家的水席俺已经夸了海口,让后厨上心些,保丢了爷的脸面。”伙计满口答应着“中”,殷勤地引着客人进了隔壁。
谷良厌恶地瞥了门外一眼,咬着牙低声骂道:“黑心肝,啥东西?木有好下场。”
墙那面没人会想到有人在诅咒自己,还在嬉皮笑脸地挑逗着,“咦,老妹怎镇美咧!恁喜欢人。”
“肖哥,恁坏。嗯,你看,你看!都是为了帮你,小妹的委屈你可要给人家做主啊。”隔壁有个女子在娇滴滴地诉苦。
接着是肖庆久的污言秽语,大声怒骂拍着桌子,“这是谁干的?敢重伤俺仁义会的人,真是活腻类!”
“是个络腮胡子的臭男人,使的是一根绣花针,也不说话上来就刺,下手极狠。”那女子带着哭声抱怨着,
“仗着我的轻功,才得以脱身。” “络腮胡子的男人?会是谁哩?有类!俺有个法子。”乞丐头子自言自语地捉摸道,像是灵光乍现地有了主意。
“嘘!小声些,隔墙有耳。”女人狡黠地提醒他,再往后那屋的声音压低得听不见了。
“碧波伞丸来类。”老伙计端上水席的最后一道菜。
“碧波伞丸,最后一道菜,昭类奏想到一个女人的死,好像则天皇后两只垂死的眼睛在盯着俺,好凄凉哩。啥时候能换个菜类?哪怕是一碗蛋花汤也好。”庄开龙红着脸颊持起调羹喝汤。
谷良凑近了伙计耳语道:“隔壁屋里头是肖庆久吗?来的是些什么朋友?”
花白胡子同样不敢大声地回答,“是肖老二。同来的三男一女,都是叫花子,咦,那女的长哩真排场。”说完他向隔壁努努嘴,拎着方盘转身退下。
邻间突又传来无所顾忌地狂笑,好像敲定了悬而未决的大事,一下子把愁苦郁闷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啐啐,肖庆久!恁给俺滚出来。”有人大喊大叫地冲进店里。
“三爷!三爷!俺这是买卖,保乱闯哩。”老伙计在竭力劝阻着。
房门被猛地推开,一条大汉大踏步走到桌前,他浓眉倒立虎目圆睁,一边耸肩一边左右啐着吐沫,“见过肖庆久吗?”还是个直来直去的爆脾气。
“三爷,盛爷,恁这是操的哪门子气哩?”庄开龙急忙起身躬身问候。
来人又是个乞丐,生得确是虎气,硕大的脑袋,厚实的臂膀,不知是与生俱来的魁梧,还是难平心头怒火的激愤,浑身的肌肉疙瘩突突乱抖,一付话不投机便要掀翻桌子的架势。
“小庄!恁昭肖老二了吗?那鳖孙躲到哪儿去类?”开龙向隔壁努努嘴,暗示他要找的人在那边。
“肖庆久!”呼号一嗓子,姓盛的风一般闯出门,人是走了,两扇门却被撞得七零八落。
“啐啐,肖老二,恁个鳖孙!雪,恁把何大哥墙哪忒类?”隔壁的盛三爷劈头质问道。
肖庆久听他气势汹汹地叫骂,反而不急不躁,很是大度地起身相让着,“老三,喝汤喵?没喝,坐下喝。”
“喝个屁!蛇蠍一窝。”对方并不买他的帐,摆出水火不相容的阵势。
肖老二见他咄咄逼人,也压不住了火气,扯开破锣嗓子责怪来人的鲁莽,颇带不悦地抢白着,“木有道理哩,上个月可是恁送何大哥上的船,怎卓问俺他往哪儿类?恁这话从何雪起呀?何大哥往扬州类,还能往哪儿?恁木见这儿有客人,斗那儿吧,俺喝完饭回头再雪。”
“呸!恁毛捣谁哩?俺派人去扬州问过,常当家的雪大哥半个月前奏回来哩,怎连个影子也喵昭到。”盛爷看来是有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