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白蠍虎啦!球样!让老夫先灭了恁们的火。”随着一声透着深厚内力的低吼,各处祭盘里的火焰瞬间被一股强风扑灭,神殿内顿时冷森森阴暗无光,只有中央八角石坛上的油灯,乎闪乎闪顽强地窜动着。
“站住!外人没有净身,怎么能进入祆祠呢?这是与教义相悖的。”
“夫老先生,您没有清洗脸、手、脚,是不洁净的,夫我们是不能擅自放行的。”
门口把守的那两个认死理的孪生兄弟阻拦着什么人。
“信球孩子,各意人!乌拉乌拉雪些啥哩?老夫哪里撒吗?呼恁们一耳巴,去去旁边,谷堆谷堆。”然后传来掴耳光和扑通扑通的倒地之声,一个人大步流星地迈进大殿。
此人年近六旬,是个胡须花白、精瘦骨感的老人,头戴软脚襆头,身穿黄色直裾,足踏草履,一对铁尺插於腰后。
拜火教信众中有认得他的,不禁低声惊叫着
“澹台诸己!”
“苍茫主人!”
“斩蛟堂堂主!”
来人自信高傲地环视众人,“恁们都认识老夫喽,老夫路过这门口,本不想进来,可恁们大呼小叫一口一个黄妖,要与斩蛟堂势不两立,让老夫听着不老美,儿等搞啥类?”众人闷声屏气不敢言语。
居洛祆祝打破沉寂挺身向前,“没有什么可怕的!澹台诸己,你身为斩蛟堂堂主,放纵属下肆意妄为,欺凌弱小,鱼肉百姓。口口声声说‘皇天后土,济世兴邦’,背地里却干些龌龊卑劣的勾当。我祆教誓与你们抗争到底,铲恶扬善为民除害。”看来他是豁出去了,已经下定决心誓不屈服。
见祠主大义凛然无所畏惧,刚才那个出腹决肠、吞火蹈刃的祭司也义无反顾地突出人群,点燃手中的火把,仰头送入嘴里,出出进进满不在乎。
老人见状轻蔑一笑,从怀里摸出一节竹子,用嘴一吹,一大团火焰喷射而出直扑那人,若是被其烧到,定当是骨酥肉焦一命呜呼。
眼看一条性命即将灰飞烟灭,斩蛟堂堂主却哈哈大笑不以为然,撇出一句“这孩子不主贵!真木诚色。”
这没有人性的行径气坏了一旁的小英雄,他凝神行气,凌空劈掌,使出师父传授的技艺,一道真气冲散火头,硬生生将祭司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咦,可中!这孩子门真球了得。是汉人,也入胡教类?这教不强中!小孩子门,和老夫厮跟着到扬州,俺许个香主让恁干干。”澹台诸己显然对天赐是一见如故,喜爱有加。
他盯住波斯商人李苏萨,不错眼珠地端详,似是而非拿不定主意。波斯商人陪着笑脸施礼道:“澹台堂主,别来无恙啊?”
“俺道是哪个?这不是苏萨嘛,恁啥时候来东都类?”澹台诸己像是老朋友般招呼着。
商人彬彬有礼地将事情梗概说与他听,听得老堂主一会儿惊讶,一会儿叹气,好似对扬州发生的事情不甚了解的样子。
“这殷仁真球不主贵,还敢不听号令自作主张,楚州洪水舵让他弄得乌烟瘴气哩,难怪妞儿逼着老夫去查。”堂主对属下的行为也是颇多微词,他重又面对祠主居洛,“黄妖长,黄妖短的,话不是这样雪的,老夫听来不轩,呛人类不是?恁们穿的是白衫,俺们穿的是黄衫,恁做恁们的善事,俺行俺们的义举,斩蛟堂怎类?老夫成天掰活徒子徒孙,俺们行的是大义,区区波斯邸蚂蚁之地,怎能入老夫的法眼?更何况弃大义而不顾,
坠身於铜臭之间呢?老夫斩蛟堂三十六舵数万弟子,悬壶济世,扶弱救贫,一统武林,冰释前嫌,和睦共生,举起天道诏诏的仁义大旗,乃老夫平生宏志。从近处讲可以颐养众生,由远处着可以安国兴邦。恁们拜火教不氛儿?尽可撒马过来,老夫视儿等如草芥,一火焚之。” 澹台堂主又看了看李苏萨和天赐,语气缓和些说,“既然都是老朋友,也不需撕破面皮。老夫只身出山,奏是为了查明此事,苏萨,借恁的商船一用,和老夫厮跟着到扬州。波斯邸之事若真是楚州洪水舵舵主殷仁所为,老夫自会给儿等一个交待,土地、人员悉数归还。丑话说在头里,劫去的钱财是不包的,他们也要吃饭,不能喝西北风吧?杂桌?雪斩蛟堂是恶魔,不讲仁义道德,雪那是旁。儿等今后不得瞎胡抡,否则烧了恁们的上屋,夺了恁们的绣子。”经其嘡嘡一顿教训,白衣教众大气都不敢出,哪儿还有异议?只能哑然默许了。
波斯商人一再地点头称是,殷勤让其落座,并亲自献酒。“不强中,苏萨呀,老夫不喝恁那豪麻浆,太刺激类!夜儿黑,老夫将尖儿入塌奏被妞儿扯拽出来,着实惊吓了一回。妞儿可算走了,俺想再睡会儿,又被那俩货拽出来,信球,气蛋。眼下这心里仍然发着慌,还是喝杯葡萄酒绵柔可口些。”
老堂主推开商人敬献的琼浆,还不忘爱怜地端详着尹天赐,“这孩子门长得齐正,真是讨人喜欢,俺通稀罕你类。若是说给俺师妹,可是天生的一对,她也奏不用跑俺嵩山各意人喽。”
“好!堂主说得极是,请稍等片刻,待南市开市装上货物,我们即刻启程。”李苏萨点头躬身地满口答应着。
“老太爷,你就是斩蛟堂的澹台诸己吧?好大的名头啊!我虽是个卑微的叫花子,可不怕你。他妈妈滴,我来问你,你的手下把扬州的乞丐兄弟藏到哪儿去啦?还有波斯庄的佴氏弟兄,现在何处?不讲清楚,他妈妈滴,老子与你同归於尽。”常青像注入了千斤铁水,改头换面,骤然成了威武强硬的豪杰。
澹台诸己眼皮都未撩一下,把玩着手中的玛瑙葡萄酒杯,“苏萨,恁给他灌了多少豪麻浆捏?他都知不道自己姓啥哩。”
常丐头跳着脚地吼着,“我姓常!扬州的丐头,十方折冲府封的,我那一帮兄弟就是被洪水舵殷仁的人掳走的,他妈妈滴,说是要卖到陕州做苦力去。”常青愈说愈加的难过,竟然不顾体统地放声大哭起来。
堂主看着他又哭又闹,又跳又叫,连波斯商人的劝解也听不进去,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苏萨,这个乞丐虽说不主贵,可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爽快汉子,老夫俺喜欢!杂桌?是十方折冲府的人,这个折冲府老夫有所耳闻,是当今皇帝小子的御赐恩赏,一盘散沙不足为奇,要是在以前,恁敢在俺面前贵扎皮,老夫非得拾剁拾剁恁,如今不同哩,恁们折冲府的人,俺嘞斩蛟堂得恭敬几分。小子,白瞪着眼睛看老夫,杂桌?鳖孙儿,恁们沾了小姑奶奶的光哩。”
李苏萨正要把义方介绍给斩蛟堂堂主,突然门外跌跌撞撞冲进来四个人,“请行个方便,借贵宝地躲避一下。”前面的慌里慌张,是一个劲地作揖感谢。
后面的左右顾盼,一眼看到了义方他们,“丐头,是庄将军,都尉他们也在这儿。”
何有佳带着肖庆久、苗翠翠来到近前,“庄将军,韩牛那个龟孙,带着官差和黄妖把这里围住了!”
落在后面身穿土色直裾袍的男子夹着个包袱,战战兢兢地瞄着大门口,“韩判司啊,俺喵窝藏何有佳!保误会,这事儿和俺没关系哩,俺是要乘船去宋州,转旱路回老家固始去,和他们在码头碰巧遇上的。”他正是湖州茶行的店主庄开龙。
祆祠外是人声嘈杂,吆五喝六地官腔十足,“哈哈,看他们往哪里跑?好的好的,你们堵住大门;保戳着!你们分两路去两侧;嗨嗨,盛丐头带着你的弟兄封住后门;唷嗬,你们很聪明嘛,已经把老百姓拦住啦;嗯嗯,大家不要乱,都听我的指挥,一定能生擒何有佳。呀哈哈,贾香主您也赶到啦,楚龙、司马英雄,我们一同进去向居祆祝要人,河南府衙门和东都留守联手出马,还拿不住一个乞丐?真乃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