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师兄,他们是什么白家子弟,你被外表穿戴蒙骗了。人们都说,镶有金牙齿的人爱笑,穿着新郎鞋的人爱跳,这几十个人没有一个穿新郎鞋的,就连船头鞋也没有。全是汉家的草鞋布鞋,一定是汉人假扮的,还是不富裕的平头百姓。”
一经精明的师弟道出破绽,大军将也留心观察,发现些许蹊跷,“是呀,我说奇怪呢,这伙人是商旅打扮,却没有货物,用来驮载的牲口就那么几头,说不过去呀,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正当师兄弟两个从这些人跟前经过时,突然那包裹得最为严实的一个倒地翻滚,双脚连踢带刨,嘴里哼哼唧唧,“出了什么事?”这冷不丁发生的变故吸引住众人的眼球。
不是老商人的一声吼“他又抽风了,快摁住,别咬掉舌头!”,大家还以为那衣服里的人是被捆绑着呢,原来是旧病复发呀。
老商人和几个同伴按压着患者,还不忘报以歉意地微笑。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彼此抆肩而过各走各的道吧,却没曾想从后面赶来另一伙人,不由分说与商队动起手来。
“怎个些?竟敢劫持我们五圣教的人!快把老洪头和元绰交出来。”打头的是个魁梧大汉,粗眉大眼,长着个地包天的下巴,说话时总要先咽下口水。将士们一看认得,此人正是刚在打鹰山上遇见的少坛主岩保。
“你们是什么人?劫持他们两个要干什么?”五毒教的教徒生怕对方逃脱,一下子把商队围住。
老商人看来是领头的,他无所畏惧挺身而出,“朋友,这两个人与我们有血海深仇,几年前他们侥幸逃来南诏,痴心妄想可以隐名埋姓,逃脱惩罚。然苍天有眼,为死难的百姓们伸冤报仇,我们追寻多年,今日得以生擒二贼,誓要抓回果州,要用他们祭奠亡灵。请你们不要插手这件事,好吗?”
“不好!既入我教门,就为五圣人。你们纵然有天大的梁子,也不能说抓人就抓人,什么都得依着教规来办,马上给我放人。”少坛主岩保态度坚决不容商量。
两伙人话不投机,随即又大打出手,商人们从衣服内亮出家伙,看那架势是要拚命,还有人大喊道:“邵大叔,王贽弘、似先元绰是带不走了!就在此地,结果了他们算啦。”
“王贽弘!”这个名字使几个人的心头为之震颤,不约而同向高声喊叫的人望去,见人群中一个小伙子正要手起刀落结果那发病人的性命。
“烂杂种,勿伤我教友!”岩保一个健步窜上去,一口口水啐了过去,小伙子当即翻倒,痛苦地抓挠起来。
“老洪头、元兄弟,你们没事吧?”几个五毒教的教众一拥而上,逼退了跟前的对手,将两个被劫的同伴抢下来。
扯掉斗篷,解开绑绳,拽出塞在口中的麻布,再看这一老一少张着大嘴不住地喘着粗气。“可憋死我了,元绰,你还好吗?从小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遭罪喽,可惜了你那好嗓子。”老头子首先关心着同伴。
“叔,我还行,你怎么样?”年轻人扶住浑身颤抖的老人。
“大侄子,我是心力交瘁,经不起惊吓啦,眼下倒是羡慕你四哥元锡,进宫当个太监,有一失就有一得呀。咱爷俩虽然今天躲过一劫,可看来哪里也没有我们的栖身之地了,就是跑到天边,早早晚晚这条命得叫人家要了去,还不如刚才一刀下去一了百了的好。”他痛苦地看着正在打斗的人们,身体像散了架子似的一屁股瘫在地上。
“兄弟们,拚啦!今日就算搭上性命,也要手刃二贼,否则有何面目返回果州啊。”商人头领视死如归,带着手下舍命相搏。
“都给我住手!无法无天,这是南诏的疆土,岂能容你们汉人在此放肆胡为?”大军将怒了!命令兵士将商队层层围住。
“好!太好了,杀死他们,一个不留。”地上的老头子欣喜若狂,恨不得亲自扑上去杀尽仇人,“元绰,你父亲说得太对啦,此等顽劣刁民就当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若是让他们咸鱼翻身,贻害无穷呀,不信你看我们,被追着四处奔走亡命天涯。我好后悔呀,一个是当年筹划不周全,让鸡山贼寇有漏网之鱼;二是没当机立断宰了那个四处打听的李商隐,他不老老实实在东川呆着,跑来果州寻遍了鸡山。这小子,可真卖力气,也不知和那卫队头子是什么关系?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催着柳仲郢连连向朝廷告黑状,皇上不明真相,派个韩瞻来接替我,使我一贬再贬,最终成了老百姓,否则兵权在手我有何惧?”
“叔,我听父亲说过,韩瞻和李商隐是连襟呢。”年轻人好像突然想通了,让其豁然开朗。
商队头领被几个罗苴子用刀枪逼住,但不曾屈服认怂,气愤填膺破口大骂道:“南蛮小人,不讲道义,不知羞耻,包庇恶人,你们是蛇鼠一窝。可怜我蓬、果两州几千饥民死於非命,连累马将军的仁义卫队横屍荒野,可恨他王贽弘身为刺史,本该为果州百姓解困造福,却利欲熏心,丧尽天良,勾结中使似先义逸挥起屠刀,赶尽杀绝。即使我邵英勇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不会向你们这些畜生低头的。”
岩保咽下口水讥笑道:“汉猪,你们以往的恩怨我不听,我只知道他们是我五圣教的人。 ”
“阿弥陀佛,小保子,怎么能以个人情感凌驾於道义之上呢?难道五圣教是以大奸大恶为荣吗?”由队前的罗苴佐引领着,大步流星地走来三个人,一位大和尚,慈眉善目、大耳垂肩、超凡脱俗;同行的男子书生衣冠、面似银盆、剑眉龙眼、阔面重颐、仪表堂堂,身后带着个眉清目秀的徒弟。
“挨刀的,是谁这么大胆啊?小保子也是你叫的!”少坛主猛一转身怒骂道,可看清后立刻低眉顺眼作揖赔礼,“师父,您怎么来了?事先不知会一声,弟子也好迎出百里,去南澜掌兰津渡竹桥前静候您老人家呀。”
“善哉,你这孩子就是会说。过澜沧江竹索桥时,我还和你义方大哥说呢,我这个徒弟什么都比别人差那么一截,就是嘴好。小保子,见过两位师伯了吗?”和尚向段军将和静云望过去。
“师伯?他们是我师伯吗?我怎么记不起来有这码事呀。”岩保咽了一口吐沫,搓着手尴尬地自言自语。
大和尚责怪地瞪了他一眼,“你呀,就知道啐口水,什么也不往心里去。”他上前几步合十施礼道,“师兄,你们看,我带来了一位故人。”两个师兄看了又看并不认得书生,“他是庄义方啊,师兄,是你和师父在南阳菊潭虎狼坡救下的孩子呀,后来由秦靖施主收养带回中原啦。”
“是他!”
“是小义方!”
被告知的两个人大呼意外,想起往事悲喜交加。
来人同样是行大礼拜见,亲近得似遇到家里人一般,毕竟都是自己的恩人和长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