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声如千军万马,地动山摇,后来渐渐地稀稀疏疏,鸦雀无声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放开我们!我们是斩蛟堂的,这位是神鸡童贾香主。”从院外拥进一拨人来,是庄丁们押解着十多个黄衣人,黄衣汉子们虽然个个是丢盔弃甲、水裆尿裤的狼狈相,在利刃的威逼下却不慌张胆怯,反而理直气壮吵吵嚷嚷。
“禀告巨子,攻击我们君山的贼人抓来了。”有庄丁头目向吕喆禀报。
“澹台诸己,这是怎么回事?你的手下好威风啊,竟敢发难君山吗?解释!”老岛主毫不客气直呼其名,越过北苍龙向做徒弟的发问。
澹台诸己这四个字一出口,向触动了机关销芯,黄衣人齐刷刷地跪地恭颂,“皇天后土,济世兴邦!”
老堂主甚为尴尬地一笑,“呵呵,吕老岛主,这全是误会,恁嫑着急嘛,根本木那回事儿,徒众们那两下子通不粘弦咧。俺陪师父来君山是商量宝藏的事嘛,出於好心,以防居心叵测的人前来相扰,随便带了些徒众保护大家哩。木想到,吴将军的爆竿与俺的信号巧合了,他们豆不顾一切地冲了出来。”他向黄衣人中寻觅着,“奏昭嗷嗷,唉!又把事儿办差皮哩。怎豆恁几个,其他人类?贾香主类?”
听堂主在问,一个胖头肿脸的小个子一个劲地点头,他那鼓起的腮帮子憋得嘴小小的,费了半天劲也没吐出几个字来。
“乌拉啥!俺看恁不得劲,恁是谁?”
徒众中有多嘴敢说话的替同伴回答道:“堂主,他就是贾香主,脸是被润州水军的火箭燎啦。”
“啥?贾香主!怎了呀?”澹台诸己惊呆了,有些不相信这是真的。
已经不是尖嘴猴腮的贾四儿了,香主想苦笑一下表示是真的,可肿胀的大脸不给他一丝空间,只能用力地点着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官军”。
“弄啥类?可别招惹润州水军,娘们恶着哩。”堂主忽然想到什么,用怀疑的目光去看吴迥,“恁怎给官军传信号?俺哩娘啊!杜审权通敌类。”
“你不要胡说!润州水军的那两条船是我借来的,以防叛军狗急跳墙时用。还得是亲戚呀,就是比旁人上心,杜节度使和杜刺史是宗亲,兄弟俩自然是关怀备至。我们几个刚到润州,就听说你们君山这件事,还探听到吴迥要来夺取宝图,带着四条满载叛军的大木船,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们没安好心。故此我们没敢耽搁,一门心思尽快上岛加以阻止,出来时杜审权特意安排了两艘战船,说在紧要关头能有大用,你们看,这不是派上用场了吗?”辛判官颇为自豪地告之。
“我的咣当来!海了,那船上的弟兄怕是凶多吉少啊。”叛军头领急得一跺脚。
“吴大哥不要急,咱们在水上不行,上了岸国贼是占不得便宜的,等一会儿四百多弟兄攻进来,把这里的人都绑了,谁也奈何我们不得啦。”李园狂妄起来,他有自己的如意算盘。
“李将军,你这是什么话?来的都是我云梦山庄的客人,谁在这里出了事我都要负责的,哪个想闹事欺负人?老夫第一个不答应。既然你们是带着大队人马来的,设计好了要强抢明夺,置大家於不利之地,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啦。再点个爆竿招呼他们上来,让儿等尝尝我这儿武侯元戎弩的厉害。”看吕喆很是不痛快,对徐州人的作为甚为不满,“克非,连弩有日子没用了,你带庄丁们去检查布置一下,
也不能怠慢了徐州来的将士呀。” 庄丁前列有个小头目进言道:“巨子,不必使用连弩了。攻击我们的四艘木船和六条小舢舨都沉入水底啦,润州水军交战后便撤到湖里去了,从水中救起的都在这里。”
“竟有这事?”
“四百多义军兄弟全军覆没啦?”岛主和吴迥不约而同发出惊呼。
“信球!六条船一百人奏剩这些哩,四不四将尖儿俺听错类?”老堂主痛心地追问道。
贾四儿一脸悲哀地挤出两个字“真咧”,爱说话的那位见香主说话费劲,主动加以补充着,“堂主,我们本是躲在苇塘里静等号令的,就见四艘大木船虎视眈眈地逼近岛来,看那些军士的打扮是徐州的乱军。也像是等着什么指令,突然一声爆响人家便先动手啦!杀声震天冲向岸边,我们有堂主的明示,怎么能让他们捷足先登夺去宝图呢?香主指挥我们这一百多人冲上去,两下里就绞杀在一起了,别看他们人多,可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眼看着徐州人就要束手就擒了,可没有想到,”他停顿一下咽了口吐沫,“我日他得儿!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两只打着润州水军旗号的大船横冲直撞地从远处划过来。先是拍舰抛大石头,砸得人无处躲无处藏的,一个个完好的人转眼便成了一摊烂肉。然后是紧随的车船一通放箭,那是火箭啊,烧得浓烟四起烈焰滚滚的,满船都是扭曲的屍体和焦糊的气味。接着它一头撞向我们,铁壳船头像大山压顶,湖水顺着顶开的大洞灌进来,没多一会儿大木船和我们的小舢舨就沉了。这还没完,官军对落水的徐州人赶尽杀绝,一个也不放过,全部射杀在湖里,对我们斩蛟堂的人还算高抬贵手网开一面,最后能死里逃生游到岸上的就这十几个啦。我亲眼所见,句句是实,我要是说瞎话,我是大家滴拉孙。”
“靠内酿,国贼!我要和你们新仇旧恨一起算,誓不两立,不共戴天。不管,我这去湖畔看看,还有没有幸存的兄弟。”只气得义军首领顿足捶胸破口大骂。
“吴大哥,我们这就回徐州,集结人马杀向淮南、浙西,为死难的兄弟们报仇雪恨。此仇不报,我李园枉为条汉子。”李园跳着脚义愤填膺地发着誓,他们向众人拱手致意,看是即刻就要离去。
斩蛟堂堂主抬手将他们拦住,“俺哩乖嘞,恁弄啥类?一会儿硬,一会儿软哩,恁使里慌不使里慌啊?不中,先把宝图交出来,想找个借口窜类?”其结果一定是互不相让,大打出手。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坐在近处的辛判官没能及时躲闪,被李园连人带椅子踹到一边,还多亏大妮动作麻利,一把将他拉住没撞到柱子上,“噫,恁咧血,让俺布助恁。”包裹着布条的腿上又流出了血。
那边老堂主赤手空拳迎战徐州三个人,对方哪里是他的对手啊,几个照面全都匍匐在地了。澹台诸己眼里一直在盯着锦卷,见吴迥被摔昏过去,把持不住撒开了手,那宝图骨碌碌滚到地当央。他眼光放亮大喜过望,恶虎扑食般纵身去夺,可还是晚了一步,被地上躺着的高京园抢先抓到手里。
“放阿们走!”他咬牙强撑着爬起来,抖着刀身歇斯底里地吼叫着,见群雄并未把他放在眼里,还是令他投降步步紧逼。他哗地扯开衣襟,露出涂满油脂的中衣,接着掏出火折子将其吹燃,“都给阿后退,后退!阿身上涂满了鱼脂,一点就着。闪开!否则与这图同归於尽,谁也得不到,哈哈哈,连这庄子也一并烧了。”谁也没有料到他还藏有这么一手。
见大家被镇住了,高京园一手握着火折子,一手抓着藏宝图,气急败坏地骂道:“驴日哈滴!都是些心怀鬼胎的小人么,小人!假滴。阿一把火烧了它,还舍不得呢,有了它,阿就可以报仇咧!张议潭死咧,杀死张议潮。”他得意地从闪开的人缝间大步流星闯出去,站在院门洞里扭回头狂笑两声,“财宝是阿滴咧,宝图从你们鼻子底下夺走,天下英雄全是草包,丢人咧!”
“死靓仔!恶魔迷了你的心窍吗?天下英雄不都是草包,让你见识见识磷光掌的厉害。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