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我走,我不是怕你,是怕你的毒啊。”他呲溜一声滑下神坛,钻到殿后去了。
这大殿的前面是献殿,后面还有座独楼,楼外栽着挺直的木兰树,楼里塑着木兰少女像和全家像。
三寸丁娃娃脸跨进楼内,看屋里塑着几尊神像,他聚精会神地看着牌位,“这是家里的老汉儿花弧喽,这个是弟弟花木棣,这个是姐姐花木莲。这个是娘魏周氏,魏周氏!不是姓花吗?为哈子安?”他挖着鼻孔合计了半天,也没搞懂是怎么回事。
旁边还有两尊雕像吸引了他,他走过去端详着,把手指噙在嘴里吮着。看那一个是典雅潇洒的少女,一个是虎头虎脑的孩子,女孩子背着两柄长剑,身着加珞花领氆氇袍,脚下穿花靴,头上以珠宝金玉为佩饰,尤其夺人眼球的是一扎宽的银腰带。孩子更是惹人喜欢,方头大耳,五官端正,齿白唇红,目光炯炯,粉嘟嘟的脸蛋上一边一个深酒窝。
“这保准是家里的老么啊,几乖的小娃儿!几好看的衣裳。”小矮人用沾着唾液的手上下抚摸道,“这是真人,还是假人啊?雕刻的这么好呢?是假的,没有气息嘛。”
他笑眯眯地又去摸那女子的衣服和手背,“人儿长得真霸气,是花木兰的妹妹吧?还是个吐蕃人,应该是娘娘啦?么妹儿的皮肤好白哦。”
他还想进一步地研究一下,却从外面风一般跑来个伟岸男子,“淘气鬼,快走,来人抢娃儿啦。”
“欲色鬼,你也回来啦,来的是什么人啊?”三寸丁不敢怠慢,尾随报信的人跑了出来。
等楼里重新寂静了,那吐蕃少女的塑像突然活了,她使劲地搓着双手,厌恶地低声嘟囔着,“糟咾,糟咾,失身咾,失身咾,脏兮兮的,敢占阿姐的便宜,你给我等到,下回遇到卷你一耳屎。”
孩子也跟着动起来了,“麻了,麻!阿姐,你干啥子点我的穴喃?”
“干啥子?怕你不老实,让人家看出破绽来噻。跟我走!”女子拉起男孩子往外就走,“拿问咯,这改人真瓜皮,一会儿还会来的,我们换个地方耍耍。”
“我们啥个时候救孩子们喃?”乖乖地跟在后面的孩子在问。
“咯老子,他们的人越聚越多,下手要吃亏嘛,见机行事妥妥当当哇?阿姐说行了,我们就杀出去,把娃儿们全部放了,干得漂漂酿酿滴。”
她们在殿后周全筹划,大殿前却打得热火朝天,容不得你思来想去。大举突袭的是周边十里八村的百姓,他们纠集起来不下几百人,扛着梯子木桩,举着铲子棍棒,气势汹汹地围堵在山门前。
“冲进去,杀妖孽呀!”人们群情激昂一呼百应,有用木桩擂击大门的,有竖起梯子攀墙而上的,呼号呐喊声震耳欲聋。
“啊!妖怪。”先登上墙头的几个人由於极度恐惧,不禁发出几声惊叫。
那是因为在墙上看到了个巨人,他露出半截身子呲牙咧嘴地瞅着大家,然后轻轻松松地将几架梯子推倒了。
“不要怕!他是人,不是妖怪,他有影子。”有个半边身子不大灵光的勇敢者挺身而出,鼓动大家重新竖起梯子,无所畏惧地攀爬向上。
“还没完没了啦,都给我下去!”魁梧汉子就是躺在大殿的夜巡,他恼怒地抓住木梯,使出蛮力硬生生地拽起来,然后“哢嚓”一声从中截为两段。眼睁睁梯子被抢了去,又一架架地成了柴火,人们无奈地望着高墙无计可施。
没了翻墙的工具,只有山门这一条路啦,呼啦啦都聚集到这里。人多力量大,不用木桩,单靠人推人就够了,只几下大门便轰然倒地,百姓们像决堤的潮水般一涌而入。
彪悍的夜叉婆、魁梧的夜巡、圆润的食蔓鬼、伟岸的欲色鬼、孟婆子的两夫妻,还有孔武有力的大力鬼、大肚腆腆的臭屁鬼、滑稽搞怪的淘气鬼,他们相继出手各施本领,怎会把这些乌合之众放在眼里,尤其是臭屁鬼的连环闷屁,几下子便把人熏得四散奔逃啦。只留下满院子的冲天臭气,散落一地的鞋子帽子,还有随处可见的血迹斑斑。几个人还有些意犹未尽,谈笑风生地打扫着战场,说些老百姓是自不量力的讥讽话。
可蹲在献殿檐下的灵鬼却忧心忡忡起来,“拿问咯,人家知道我们不是妖怪,恐惧心也就没咾,保准会再来抢娃儿噻。谁家娃儿丢了不着急,知道下落不玩命,人会越来越多,声势会越来越大,万一官府也掺和进来,事情可就不好办咾。依我看还是把娃儿们放了,让志辉画出小公子的长相,我们拿去比对不就成了吗?”其他人听他这么说也感到有理。
“死老头子,闭嘴吧,哪儿那么多事?官府来了又有何妨?日巡的这个法子最好,他是亲眼见过小公子的,总比我们拿个似是而非的图像到处瞎撞要好。我们把守住了各个山岭道口,那娃儿是跑不出去的,不需多久便能水落石出,乖乖就范啦。”老婆子是非常地自信,“你们该干嘛干嘛去,这里有我们三个女的足够了。”
“真是顽固不化,不进咸淡,瓜婆娘!我告诉你,你这样就不对。”老头子气哼哼地撅着嘴走了。
不光他心气不顺,三寸丁也心境不佳,他刚刚又跑去研究雕像了, 可少女像不翼而飞了,淘气鬼有些迷惑不解了,“神像被人抬走啦?不会呀,也没有外人来过。可惜了,么妹儿的皮肤好白哦,没摸够啊。不会是闹鬼了吧?这祠里有妖怪!”
他胡思乱想着走出山门,随便看了一眼两旁的骏马雕像,这马塑得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可淘气鬼的心里空落落的,“美中不足呀,还是什么女将军呢,战马就应该配上马僮,那才霸气。”他萌生了兴趣,一纵跃起跳上马背,上身颠乎着,两只小短腿晃荡着,做骑马扬鞭式,驾了一会儿又感乏味,跳下来揉了揉屁股独自走了。
其他人又去寻孩子啦,唯有伟岸的欲色鬼没有挪地方,他在为一个小女孩扎着辫子。
“车轩,你怎么还弄来个雨娃子。”婆婆斜了他一眼,满脸的不屑一顾。
“我呀,养着她呗,长到比我矮一头高好娶她。”那个大男人手倒是灵巧,梳起头来得心应手。看他的眼神似一汪秋水含情脉脉,谁也看不出他是个眠花宿柳、见异思迁的放浪之人。
“欲色鬼,你呀,不知道个轻重缓急,大家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这份闲心扯蛋,别因为个雨娃子被韩阴王罚你去守奈何桥啊。”
那男子的眉头微微一皱,败兴地将红头绫子揣起来,“我车轩听不得桥下那些穷凶极恶之徒的哀嚎声,闻不了奸佞贪腐之辈的铜臭气,大太阳底下的暴晒谁受得了?小妹妹,去吧,回家去吧。待你长发及腰,你我再巫山云雨。”他郁郁不乐地走出祠去,柔声细语地吟道,“山高水长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