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是谁?好好的人怎么长成这个样子。”感化军的镇遏使并未勃然大怒,只向本地镇海军旅帅打听其底细。
“从未见过,看穿戴应该是土团的民兵吧。”
听说是临时筹募的乡勇,刘巨容的神情重又跋扈起来,“呸!又是个黄毛小子,什么东西!”
虽是个无名之辈,却被溧水县尉手下的捕头认了出来,“我认得他,他是临安石鉴镇人,小名唤做婆留,是个贩私盐的。”
捕快中又有人证实道:“是他,钱鏐,此人十分了得,擅长射箭、弄槊,又稍通图谶、纬书,嗜好占卜问卦,神出鬼没,狡猾的很。”
“是呀,传说他出生时,红光满室,伴有兵马之声。其父亲是个本分人,认为这是不详之兆,欲将他弃於井中,多亏被祖母拦下。因此,他的小名叫婆留。都说他不再贩盐了,前些日子,石鉴镇土豪董昌招募乡勇抵抗暴乱,他应募投军了。”
“主帅在哪里?援军到了!”那丑小子在宫门前勒住马缰,四下张望着大喊大叫道。
他这一嚷嚷不要紧,可惊动了所有官兵,刘巨容也顾不上吐蕃姑娘了,他兴奋地望着那边。
“援军来了吗?是哪个州县的府兵?”左骁卫将军同样激动不已,跌跌撞撞地从棚子里跑出来,像几天没见到母娘的孩子,“就你们几个?开什么玩笑!”当他看到只有二十几个骑兵时泄了气,而且还是拚凑来的民团乡勇,杯水车薪不顶事的。
“是个文官!中用吗?”小伙子向来心直口快,性格耿直,看不得书生气重的人,他不情愿地跳下马来躬身施礼,“小民钱鏐,奉临安石鉴镇团练董昌之令前来增援苏州,愿听候大帅调遣。”
他见对方没有吭声,面沉似水地瞅着自己,“看将军不太高兴呀,怎么嫌弃我们人少力量小?将军不必焦虑,我们董头领带着步兵随后就到。”
“你们步军还有多少人呢?”高杰听有下文眉头略展。
“步兵尚有百余人。”土团小将如实禀报。
这回将军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一百多人,太少啦,苏州城东、城南都是乱民,不下万余人,你们还不够让王郢塞牙缝的呢。好吧,来了就好,不嫌少,蠍子肉也是肉啊。董昌作为一介草民,也晓得保境安民,孝忠皇上,难能可贵呀,我有机会便上报朝廷,举荐他为石鉴镇将。我这里条件有限,你们几个找个地方休息吧。”
小伙子刚要带着自己这二十几个人找地方歇息,却见从东牌楼外慌慌张张跑来一个小卒,“要死快哉!大帅。”
“不用这样咒我!你不要慌,快说出了什么事?”
“禀告大帅,暴民正要跨过护城河,攻进东关相门啦。我们关不关城门呀?”小卒心有余悸地报告战况。
这种态势像一瓢凉水泼到冒烟的油锅里,各路人马顿时炸了窝,军心动摇骚乱起来,更有胆怯者直接向西牌楼逃遁而去。
前任严州刺史一拍脑门,“怎么空城计不好用啦?乱民们没有望风而逃,却要杀进城来。不会呀,城内有奸细透漏了风声吗?一定是,官军的虚实让人摸清啦。”
“什么空城计?难怪我们入城时,阊门大敞四开的呢。愚蠢!赶快关闭各处城门,落下千斤闸呀,坚守城池以拖待援才是上策啊。”丑小子听说城门还开着呢,急得直跺脚,对这种把打仗当儿戏的做法真是不可思议。
“报!内么卵,暴民冲进东关啦。”又一个士卒丢盔弃甲地跑来禀报。
“赶快关上城门!落千斤闸,分兵把守,亡羊补牢未为冲也。”文官出身的高杰此时慌了,他只顾扯着嗓子大叫着,命令着身边的佐官赶紧去办。
“大帅,还关什么城门啊?暴民都杀进城啦,人家人多势众,我们还是撤往常州毗陵吧,那里是望州,城墙坚固,我们再聚集人马从长计议啊。”刘巨容毕竟身经战事临危不乱, 他回身去找旅帅屈立刚,可人家早就带着部卒不声不响跑到街坊外面去了,随时等着见势不妙拔腿开溜。
土团小校不声不响蹲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三枚金钱,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握在手心里随便摇了几下,冥思片刻撒在地上,连续六次喜上眉梢道:“困龙得水,大吉。”
他一个高跳起来,几步来到高杰面前,“大帅,国难当头为子民的应以社稷为重,要豁出命去报效国家,遇到危险岂能贪生怕死临阵脱逃呢?畏难不前要一直逃到润州城吗?在下不才,愿请一支将令,就我这二十几个弟兄,去往东关杀退贼人。”他不等高杰应允不应允,立即让二十几个手下收集军旗,每人一面插於背后鸟翅环上,二话不说纵身上马,打着呼号直奔陷落的东关相门。
“这不是以卵击石,以卵击石嘛!二十几个人就想击退几千人,这帮土团士兵就是书读得少啦,没有头脑啊,自不量力,自不量力!”钱鏐的行为让左骁卫将军不能理解,想要加以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身边的刘巨容不安地催促道:“大帅,赶快上马随我走吧,若是再犹豫耽搁,暴民就要杀过来了。”
站在原地的高杰是一脸苦相,“刘将军,不是我不想走,可我这腿有些抖啊,迈不开步子。”苏州城的统领哪曾见过这般危急的情形,早就紧张得要命,浑身发抖,四肢无力不听使唤啦。
“你们这些读书人真是麻烦,来人啊!把大帅的马牵到这里来。”他连抱带掀地把高杰弄上马鞍,嘱咐其一定要坐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