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头人的衣服好像不是丝绸之物啊?”天赐望向岸上的人们,只见夷族女子气势高昂地敲打着大小各异的太鼓,随着动感的旋律跳跃转身,像天外的仙子翩翩起舞,姗姗而来。
伴着清脆的口哨声,人群里翻腾出许多年轻小伙子,每一个都彰显出力量和勇气,舞动着棍棒呼呼作响,并不断变换着队形。虽没有什么套路章法,却遮前挡后煞是好看。
“天赐老弟好眼力,那的确不是丝绸锦缎,乃当地的土着特产,芭蕉布,做一件衣裳得用几百株之多,一般人是穿不起的。”商人走南闯北的确是见多识广,“咦,那不是平城京的柳先生吗!他怎么在此地?”一声惊呼惹得另外两个人的关注,按照高奉的指点见酋长身边站着个日本国人,这位穿着墨绿色的吴服,双手傲慢地插在袖子里,腰间佩着把弯曲的横刀。
“你认识那个日本人?”潜逃的尚书问着商人。
商人无意中看到了老朋友自然高兴,咧着嘴笑道:“他是什么日本人!他的先辈原本姓柳,是玄宗皇帝宫里的琴师,乃天下梨园都总管雷海青的徒弟,多才多艺,能弹能舞,是杨玉环得力的跟班,后来随娘娘东渡客居在此。”
邢智山恍然大悟道:“哦,你是说贵妃娘娘在马嵬驿真得没死,逃到日本来的传言是真的?”
“那还有假?据说,当年安禄山造反,玄宗皇帝移驾西蜀,途经马嵬驿护驾六军哗变,怒杀奸臣杨国忠,因担心其妹报复,逼着皇帝缢杀了贵妃。是太监高力士暗地里筹划,用宫女替身救下娘娘,并托付给随驾的秘书监日本人阿倍仲麻吕,秘密护送至黄泗浦,乘谴唐使的船东渡日本国,一起出逃的还有杨国忠的儿媳及孙子杨欢。贵妃娘娘的后人改姓山口,其孙辈曾隐居蓬莱山岛做道士,这柳家子弟也随入昭阳观伺候左右,不想那岛子突然发生地动,喷出岩浆,全部沉入海底,他们才去平城京定居下来。这柳先生练得一手好刀法,一口倭刀快如闪电,所向披靡。”
“你们快看,那不是日本厨子吗?”天赐一眼看到在琴师后代的身后露出个小脑袋,胖乎乎的身量不高,腰里胡乱地插着两把明晃晃的刀子,一长一短,一上一下,显得不伦不类,三个人都认得他,正是被新罗海盗打劫客船上的日本厨子。
突然,从海面上奔驰而来三条大船,风驰电掣几乎同时抵达海滩,从上面发疯似的跳下几十个凶汉,手举铁刀钢叉、长枪盾牌,争前恐后地杀向百姓,嘴里高喊着“足够啦!”“足够啦!”。
“他们是什么人?什么足够啦?”天赐紧盯着如狼似虎的这群人。
邢智山在渤海国时常与新罗人打交道,“是新罗人,他们喊的是去死吧。”
“是新罗海盗!我们的船就是被他们劫的,全船百余口子就活了我们三个。”商人声音打着颤喊道。
一排利箭如雨点般密集飞过,岛民们似收割的秸秆一样纷纷倒下,人群如退潮的海浪向后逃避着,海滩上散落下各色各样的物件。酋长坐着牛车左赶右赶,躲这躲那,跑得实在太慢,眼看着要被海盗生擒活捉。
多亏有那柳姓武士带着少年们断后抵挡,舞动着棍棒呼呼作响,勉强支撑着保护百姓步步后退。新罗人不依不饶紧追不舍,如入无人之境,肆意抢掠百姓的财物,不分男女,无论老幼,刀光剑影处是惨叫声不绝於耳,如入人间炼狱一般。
海盗毕竟是海盗,看到满地的钱财衣物,桌子上的美酒佳肴,便四处散开各顾各的去了。“八嘎压路”日本武士咬着牙一声低吼,借着对手混乱的空挡回身反击,双手握紧上翘的倭刀奋力劈杀,长刀反射着耀眼的寒气咄咄逼人,此人的刀法相当精湛,凌厉辛辣,简洁有力,转眼间五六个持直刀的海盗命丧在他的刀下。
一方面是此人的刀技过於迅猛高超;另一方面是日本刀较新罗刀长出一截,练武之人都知道,一寸长一寸强嘛。日本厨子和英武少年紧随其后,勇敢地大声喊着“赛嗯赛”,厨子原有的菜刀和剔骨刀已经换成了钢刀, 仍是一长一短,左右手相互配合,一个抵挡一个进攻,两把刀配合得天衣无缝让人刮目相看,可不是几个月前灶台边颠杓的啦。
在他们的带领下岛民们来了个绝地反击,打得新罗人措手不及向海边后撤。“是该赛一赛,这么多人还怕他们几个海盗吗?看,都怂了吧,这叫痛打落水狗。”前尚书对岛民的奋起反击很是欢欣鼓舞,对战势的前景相当乐观。
“他喊的是老师,看来厨子已经是柳先生的徒弟啦。”商人高奉经常来往於大唐、日本国之间,对倭国的语言还是略懂一二的,“不好!新罗人使箭了,他们的箭法奇准,这下岛民要吃亏。”
他话音未落,逃到水里的海盗重新排好阵形,弓箭手又将如雨的利箭射向百姓,真是箭无虚发威力强劲。本来这新罗人就擅长射箭,再加上平坦的海滩上一览无余,没遮没挡的,而且人们手里只有临时捡来的棍棒,无有抵挡的盾牌,可想而知伤亡是惨重的,只能是被迫后退了。
这次海盗们吸取了教训,用盾牌作先导,掩护弓箭手在后,恰是一座小型的堡垒。海盗们向前凶猛地推进着,似要从岛民们的身上无情地碾压过去。
此时,日本武士与厨子徒弟面对木头盾牌连成的人墙也是无计可施,挥刀猛砍之下只有咚咚回声,阻挡不住肆无忌惮的进攻,看来使用刀是一点效果也不起。而且两个人都挂了彩,肩头、后背让利箭划出了几个血道子。
“足够啦!”海盗瞬间爆发出野兽的嚎叫,踩着百姓和同伴的屍体似要拚尽全力做殊死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