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唉,别停啊!要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几年来跟大海耗上了?这不,抬头是苍穹,低头是沧海,刚脱离险境没多久,又躺在波涛里漫无目的地漂着。”依着惯力滑翔入水的尹天赐,心里在想着自己怎么这般命苦?这回他又躺在冰冷的海水里,若不是有真气护着,八成早就到东海龙王敖广那里报到了。
在孙府里被人下了迷药,也不知那二公子用的是什么树根石块,药力还真大!绑到旗杆顶上暗运《心经》,半天才打通经脉,方能双手自如。恰好在点燃火药一飞冲天之际,情急之下打出两掌,总算救了几个人的性命。
“这儿是哪里呀?四下里全是水,又不知要孤独一人挨到什么时候?”几年来的遭遇无形中磨练了他的意志,对多舛的命运倒有些逆来顺受了。
他轻轻一个意念,身子一抖,五花大绑的绳索随即脱落,除去了约束,四脚朝天地仰面浮着,再去想瑜伽大法是怎么用来着?一时半会儿上不了岸,大法还能派上用场,他不禁有些怀念起圆载师父了。
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就在这枯燥乏味的水牢笼里度过了无数天,连他自己都懒得去记了,而且刚刚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的洗礼,天赐实在是极度困乏,疲惫不堪了。他迷迷糊糊任由海浪推着自己,漂漂荡荡随波逐流,“唉,怎么周围突然阴暗下来了?”
他猛然觉醒向四周看去,发现确确实实进入到一个岩洞里,洞内怪石交错,犬齿森然,七彩虹霓幻现,叹为奇观。又眼前一亮,洞顶射下光来,上面天然塌陷出个天窗,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射在自己的脸上。
“到陆地啦!”他猛得振作起来,难道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岸边?劫后余生的激动催其离得海水越远越好,可身体没有气力无法支撑站起。
“来人啊!来,来。有水吗?水儿,水儿!”喊了半天也没人回应,可能是潮水奔腾入洞口,势如飞龙,声若雷鸣,将忽高忽低的呼救声掩盖住了吧?神志不清的尹天赐出现了幻觉,就好像又回到了当年的望海镇,慧锷和尚的那尊观世音佛像从七彩霞光中显现出来,安详慈爱地耸立在眼前,菩萨变得越来越高,越来越大。
“梅道长,还是你的耳力好,潮音洞下面真的躺着个人呐。”不知过了多久,洞顶的天窗上探出两个人的脑袋,一个戴着道冠,一个以黑巾裹头。
“无上天尊,是吧,我就听见有人‘来,来,水儿,水儿’的,在喊你们爷俩的名字。那什么,你下去把他捞上来。”老道士让同伴顺着海滩下到洞里,这是个皮肤黝黑黝黑的青年人,他身形灵敏地左拐右拐钻进石洞,嘻嘻笑着俯身扶起天赐。天赐又恍惚了,好像猛得回到了二十几年前的洛阳,这不是师父的哥哥茶叶铺子里的伙计吗?
“你是明州的张水儿,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啊?”
“这里是海中洲梅岑,您认识我父亲?我是他儿子叫做张来。”
“哦,你是张水儿的儿子,许多年前我在洛阳与你父亲有一面之交,你和他长得真是像极了。”
别看青年人身形单薄,却十分结实有劲,一下子把他背到身后,毫不费力地扛到外面,“大叔,您在海上漂了多少日子了?这衣服都泡烂了。多亏被海潮冲进了潮音洞,梅奇道长耳力好听到了,您可真命大呀。”
背上的获救人低声问道:“现在是什么年号?”
“中和四年呀,广明二年夏天改的元,
朝廷还大赦天下嘞。” 天赐沉默良久没有说话。
“大叔,你怎么了?记不得落水的日期啦?”
“还记得,是广明二年,已经过去三年啦。”小伙子没有再问,三年的痛苦煎熬可想而知呀。
“慈悲,张来,把他背进佛堂里,这身体太虚弱啦。那什么,你去给他熬些粥来。”道长张罗着把人先安置好。
经过两个热心人的悉心照料,未出几日天赐的身体大为改观,尤其是道长带来的仙水富有奇效,清冽甘甜,悦心爽目,生津润肺,说是当年祖师梅福梅子真炼丹所凿岩洞里的山泉水。
天赐就在草房的厢房住下,堂屋是用来供奉观世音菩萨的,听黑小子说这座房子原本是他家的,挺多年前有个日本和尚带着尊佛像上岸,说是观音大士显灵了,不愿跟他去日本国,所以想把佛像留在此地。小伙子的父亲张水儿二话未说,献出此屋安放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