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未央宫。
今日没有早朝,赶早来到宫门口的臣工们大都向着远远的那座宫殿叩头之后,直接奔赴各自的岗位。
丞相陶青没有走,他直接递牌子进了宫,去了皇帝陛下的寝宫。
皇帝陛下穿着睡衣躺在床上,脑袋上还放着一块浸了水的毛巾,像是病了。
“丞相来了?”
没等着陶青上前觐见叩拜,皇帝陛下直接摆了摆手,说道:“咱们君臣二人,就不讲究这些虚礼了。赐坐吧!”
“陛下宽宏,体恤老臣年迈,老臣却不能不懂规矩。”
陶青坚持给皇帝陛下叩了头,这才站起身子,到了床榻旁边的软凳上落座。
两人谁都没在主动开口,一直闷着,过了一阵,皇帝陛下憋不住了,好奇的问道:“陶丞相,今日朕称病,没有早朝,你来看朕,似乎多少该说点宽慰朕心的话吧。”
“陛下病了,老臣自当好好宽慰,而且但有老臣能够尽心尽力的地方,老臣鞠躬尽瘁,倾力相助。”
陶青抿嘴笑道:“不过,皇帝陛下明明是累了,和病无关,老臣来看,不过是尽到臣子的本分而矣,如果聒噪多言,扰了陛下清净,就是老臣的罪过了。”
“哈哈!”
皇帝陛下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把抹掉头上的毛巾,挺身坐起,说道:“都说丞相耿直,没想到丞相你不但耿直,而且风趣!罢了,朕装了一早上有病也乏了,就不跟你玩了!”
“依老臣之见,怕是陛下没心装下去了。”
陶青笑了,说道:“老臣听说昨日早朝之后,季家老翰林跑去宫中,找窦太后哭了整整一下午,太后昨晚怕是也没让陛下清静。如果老臣所料不差,陛下现在是在等张影圣考试的答卷。”
“季家老匹夫的确可恶!简直无耻之尤!朕发明诏,就是明确告诉他,这件事已经没得商量。没想到即便朕意已决,他还不甘心,跑去太后那里哭天抹泪!”
皇帝陛下脸色一沉,哼了一声,说道:“以往见他,不过感觉他斤斤计较,略有贪婪之色,不像大臣,更像商贾,没成想他能这般不知趣。当堂给朕挖坑,差点扰动臣工与他共进退,污蔑人族影圣也还罢了,被拆穿之后,依旧死不悔改,疏为可恶!”
“陛下震怒,老臣感同身受。人族影圣屡遭季家不肖子孙构陷,季家难辞其咎,龙族出手,略施薄惩,也算是给季家一点教训。但季家受点损失,就四处哭诉,搅得朝野不宁,实属不智。”
陶青拱手道:“到如今,季家穷途末路,惶恐之余,却是抓住了太后仁德的痛脚,迂回出击,想迫使陛下收回成命。依我之见,季家有点不知天高地厚,过分娇纵妄为了。”
“太后……”
皇帝陛下叹息道:“太后仁德为本不假,但归根结底还是耳朵根子软,偏听偏信。现在他认准了张影圣报复季家,越发同情季家,昨日甚至不惜以母子再不相见为由,要求朕对季家网开一面,朕……也难呐!”
“所以,陛下才有了今日举人考试之试题?”
陶青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陛下,恕老臣无礼,这道试题虽然代表了陛下心意,但张影圣毕竟不知陛下难处,未必能够体念圣意。最好还是等举人考试结束之后,和张影圣亲自谈一谈,看看是否还能有更加妥当的办法为好。”
“其实我最初也是这么想的,这次考试,於天下秀才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张影圣也不例外。为了区区一个季家,打扰张影圣考试,朕不忍为之!”
皇帝陛下叹息道:“但你也看到了,季家上蹿下跳,蛊惑太后来跟朕闹,朕都已经混到装病躲事的地步了。丞相,不怕惹你笑话,今天晨间,太后先后派了三个太医来给朕瞧病,如果不出意外,最多半个时辰,第四个太医不来,就有可能是太后亲自过来。”
“朕出此下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苦笑一声,又说:“朕当然知道,经义考题过分晦涩,张影圣未必能够砍头朕的心思,但朕着实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寄希望於张影圣睿智,体察朕意吧!”
话说到此处,陶青心头不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