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应当看见别人看不清浩瀚星河。
“殿下!”
“行礼啊!”
卢明辅脸上咬牙扯了扯蟒袍的下摆,
“干使,为何见陛下还不行礼?”
“干使,为何带刀入奉天殿前?”
开口的不是御史,而是一位身穿紫袍的礼部老臣,说起来殿前礼仪一事应当是鸿胪寺管的可如今的局面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少年郎默不作声,
眼光依旧停留在齐皇田恒身上,
“干使,莫非不知礼数为何物?”
紫袍老臣看着少年郎毫不理会的模样满脸怒容道。
“本殿乃是外臣,自然不行齐礼。”
话音落下,
少年郎落落大方抱拳一礼,
不似朝堂,好似江湖中人,
“我大干比不得齐国富硕,银子都被父皇拿去打了马刀,做了甲胄,换了马匹,凑不出一副完整的使节仪仗。”
“只好以凉刀一柄为仪仗。”
“还望陛下勿怪。”
与此同时拍了拍腰间的凉刀朗声道,
无论是动作还是言语,
都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可看在齐人的眼中便是羞辱,
齐境各地也就罢了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这里是大齐的都城,这里是奉天殿,这里是整个齐国权力的中心,站在这里的人掌控者大半个齐国。
“你,你,你……”
礼部老臣闻声气急指着少年郎说不出话来,大殿上其余几位位高权重的老臣依旧没有表态,可底下那些官职不显的文臣武将皆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卢爱卿不必多礼,平身吧。”
“外臣?”
“外臣,自然不必多礼。”
轻飘飘的话语中中带着不可反驳的威严,
老臣叹了一口气默默地退回行列,
“外臣,谢过陛下。”
少年郎再度望去那人眼中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戾气,甚至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神情中透露出来的意味完全不像是敌对双方已经打出脑浆子的怒气,而是自家的子侄之辈的欣赏。
对,
欣赏!
赤裸裸,
毫不掩饰的欣赏……
“大军北伐,说到底是我大齐败了。”
“这是事实,所以你来了,
“你站到了这奉天殿上,”
“可以堂堂正正的站着,”
“可以挺直腰板的站着。”
开门见山,
没有丝毫的委婉,
同样没有丝毫的矫情,
陛下的这番话有些耐人寻味,朝堂众人脸上的表情有些精彩,文臣的脸上有些苍白,可右侧武将的面色已经铁青一片,默默地低着头。
“所谓议和,不过求和罢了。”
田恒轻飘飘的开口道,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自嘲。
议和,
求和,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最后一层遮羞布已经被撕开了,血淋淋的伤疤被这个身体的主人毫不留情的揭开,暴露在天下人眼中。
有一句话叫做,
主辱,臣死,
眼下的情况没有那么严重,可想着那少年郎肆无忌惮的言行也差不离了,整个大殿之上针落可闻,不少老臣的身子轻颤不止。
“苏爱卿,何在?”
“臣在!”
文臣的最前端,原本一直闭眼假寐的老者睁开眼走出行列应声道。
“求和的事,便定在鸿胪寺,此事你全权负责。”
“三日之内,敲定出具体的章程,务必让干使满意。”
田恒面色平静的开口道,
也许平静的面容下早就已经掀起了万丈波澜,
少年郎如是想到,
讲到底他老人家一国之君,
他有骨子里的傲气。
“出来混,错了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少年郎也不知为何听着听着脑海中想起了一句市井间的俚语,在他的言语中透着一股子行走江湖的意味在里边。
“臣,领旨!”
苏泉州躬身行礼道。
默默退回行列之中,
与此同时场中的氛围怪异起来,一个身穿紫袍的文臣从左侧前端走出,看上去不过知天命的年纪。
“老臣,有事启奏!”
“庞爱卿所奏何事?”
“臣如今老迈,身患顽疾……”
“还请陛下恩准臣告老还乡。”
话音落下众人看着那人的面容怔了怔,尚不到知天命的,便是放到武将中也还能再撑个两年,文臣的队列中更是佼佼者,四十八九岁的年纪能够当上门下的侍中,仕途未必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庞爱卿这……”
“还请殿下恩准!”
良久无言,
“朕,准了!”
“老臣谢过陛下!”
“老臣还有一人举荐,可谓门下侍中!”
话音落下又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臣,举荐孟夫子为门下侍中。”
当孟夫子三个字在朝堂之上响起时,
寂静无声,
门下设两名侍中,如今余下一位也是肱骨大臣,亲近於太子,自然要另一个人腾出位置来,侍中为正二品大员,掌出纳帝命,相礼仪,凡国家之务,与中书令参总,陛下这是在铺路啊。
……
不知过了多久,
大殿之上多了一个清瘦老者,
朝堂上的声响渐渐停歇下来,
少年郎好似一个看客,
静静地看着一出大戏,
看着齐国君臣的表演,
又或者说看着一个寻常老人在安排着自己的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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