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胡子似乎已忘了内急了,他表现着他虽是个赶车的,却大不同於彼类的权威身份,压低了嗓门,一派慎重的道:“我说与你听,老哥你可千万不要向外传,前几天‘旗斗山’‘八虎将’的老窑里出了岔子啦,被两个武功极高的仇家找上了山门,一场昏天黑地的拚杀下来,‘八虎将’的几位大爷受创很重,但到底把那两个仇家给宰了,岑家大小姐就是在得到山上出事的消息后,急着赶回探视她爹。”
屠森“哦”了一声,点头道:“‘六通桥’距此约有两百多里路,自传到信息,岑姑娘再往这边赶可不须五六天的时间?车子走得到底较慢。”
小李胡子忙道:“不算慢了,两百六十里地,我只走了三天便近边啦,换了别人赶来,怕不要个四五日?再说,车上是妇道人家,要急,也急不来。”
屠森笑脸道:“那两个上‘旗斗山’去寻仇的人,你方才说已经被‘八虎将’干掉了?”
嘿嘿一笑,小李胡子道:“可不,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一个也没活着出来,全吃‘八虎将’的大爷们给掠下了,不是我说,那两个人就算是两个人王吧,也不应这么个狂法,他们该打听打听,‘八虎将’的八位大爷是怎么回事?人家一个个都怀有一身绝技,功高盖世,勇猛无双,水里来,火里去,上天捉飞鹰,越岭搏猛虎,入海擒蛟龙,那等的能耐,岂是轻易招惹得的?可笑他两人却楞着往山上闯,在‘八虎将’的大堂前撒野肆威,那不叫自找霉倒叫什么?任是他两人功夫也不差,伤了那八位爷中的几个,但搭上了性命,说起来也是不值呀!”
屠森淡淡的问:“岑云那女儿,多大啦?”
小李胡子笑道:“二十三了,打十九岁出嫁给‘六通桥’‘郑家油坊’的少东郑有为相公,算算也近四个年头啦,我还记得她嫁过来的那年……”
屠森打断了小李胡子的话,神情古怪的道:“小李胡子,刚才你说,你做事仔细,懂规矩,尤其驾车的功夫高人一筹,这都是你的些好处,是不是?”
怔了怔,小李胡子道:“是呀,怎么啦?”
屠森阴恻恻的笑道:“可是,你有一桩缺欠,大大的坏处,你自己知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告诉过你?”
小李胡子迷惘的道:“呃,我却不晓得我什么地方像你说的这样?”
屠森眯着眼道:“你太多嘴,小李胡子。”
张大了嘴巴,小李胡子又赶紧再合上,干咽着唾沫道:“老哥,你别说笑了,我可一向不是个爱传话的人。”
屠森伸出大拇指来点了点自己:“我就是七天前上‘旗斗山’找‘八虎将’寻仇的主儿,我没有死,并且更重创了那八个沽名钓誉的无能匹夫,小李胡子,你却听风是风,闻雨是雨,在这里附会盲从,胡说八道,瞎了双狗眼替他们吹嘘掩遮,正是一丘之貉,是可恕犹不可恕,该杀之至!”
一下子僵住了,小李胡子面青唇白,禁不住混身栗栗发抖,他直着眼,歪着嘴,只晓得不停朝里吸着凉气哆哆嗦嗦的道:“什什么?你你……你就是那………那上‘旗斗山’搅搅扰的人?老哥……老哥你可……别别吓唬我……我我不信就这么巧……天地荡荡……恰会叫我遇上……”
屠森煞气盈眼的道:“信不信是你的事,混帐东西,你这条狗命却不容你再活下去了!”
小李胡子一边往后倒退,一边急忙摇手:“老哥,老哥,你,你不要胡来………就算你是那个人王,我与你也无怨无仇,你你……你怎能对着我下这毒手?”
哼了哼,屠森半步不动,声音狠得带血:“你和我在这里朝了面,又正在替姓岑的那一家子干活,就这两样已足够死有余辜,举凡与姓岑的任何有关连的人事物,都该斩尽杀绝,寸草不留!”
小李胡子的那一泡尿,早已化成了冷汗湿透衣衫,他呼吸急促,惊恐至极:“老哥……老哥……我断不会泄露你的行迹……我也可以马上不替她们赶车,转身就走,……老哥……你可害不得我……我没有得罪过你过!”
屠森冷酷的道:“现在求饶,业已冲了。”
说着,他猛然往前跨步──由於他想要以这种较为强烈的动作震慑对方,这一跨步便不禁用力了些,牵动伤口,痛得他身子一弓,脸色都变了!
正在又惊又怕,打算抽冷子奔逃的小李胡子,见状之下不觉先是迷惑,继而窃喜,现在,他忽然另发奇想,干脆不跑了。不但不跑,反而往上凑近了些!
一阵子痛苦的抽搐过后,屠森透了口气,缓缓直起腰来,刚以衣袖拭去额头上的汗水,也同时发现那小李胡子的异态!
小李胡子打量着屠森,口气与方才的情形是截然不同了,竟是强硬得紧:“喂,你说你是前几天上‘旗斗山’撒野的那个人,就算你是吧,你有什么凭证证明你是那个人?还有,另外一个呢?”
屠森不晓得对方在搞什么鬼,他有些不解的道:“你是什么意思?”
小李胡子双手叉腰,摆出一副狠像:“娘的,老子险些便吃你糊住了,凭你这副熊样,也会是敢上‘旗斗山’发威的人物?明明传闻那两个人都已死了,你却他娘打横里钻出来硬要顶这口缸,不消说,你便不是那两个人的同党,也必然与他们有着牵连,贼头贼脑躲在这里,八成是刺探虚实观望风色来的,老子今天先擒住你,好歹困你回山上领赏报功!”
原来如此──屠森不觉又好气又好笑,他慢条斯理的道:“你小子居然打的是这个主意,我只怕你一头撞进黄泉道上,还不知道是怎么个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