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
燕铁衣的身形摇晃中,屠森已脱出他的搀扶,骨碌地滚向门边,身体撞上了门扉,发出“碰”的一声大响,燕铁衣不遑多看,单膝点地,长剑横翻,短剑九十九次吞吐,芒射电闪下,五名大汉惨呼连声,各自抱膝滚跌,然而,杂在这些惨呼声里,燕铁衣似是隐约听到了一声童稚的,颤抖的,惊恐喊“娘”的声音!
怔忡里,他迅速回头,刚好看见屠森奋力将门撞碎,正又跌又爬的冲进了屋里!
燕铁衣不禁有些迷惘,更有些气愤,他一个旋身来到门边,低促的朝屋里吃喝:“屠森,你疯了?这是什么辰光你还往屋里钻?赶快出来,再不赶紧就要被他们围上来了!”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刚才被绞脱兵刃,摔跌地下的三名大汉又发了狂一样冲来,他们业已抬起了家伙,这一次,来势更凶猛了!
燕铁衣叹了口气,“太阿剑”飞洒出一蓬光雨,那三名大汉,一面舞刀遮拦,一面仍朝前冲,“照日”短剑便在这时倏然穿射,同一时间透进了他们的膝盖骨,又同一时间拔了出来!
当那三名大汉滚跌成一堆的须臾,燕铁衣又突然听到屋里传出一阵扑腾搏击之声,这阵骚动刚起片刻,即又静止,他正在迷惑,随即又有一声哀号尖厉凄怖的响起,却中在那样痛苦的窒噎里──是个女人,是个垂死前呼叫的女人!
燕铁衣在惊怒不安之下,回头朝屋里大喊:“屠森,你又在里面搞什么鬼?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走了!”
这时,已经受创不轻的那八名大汉居然各自拖着一条伤腿,连爬带滚的往这边翻近,个个咬牙切齿,悲愤无已,但是,燕铁衣却由他们愤激的形色中,另外查觉了一股惶恐惊慌的神韵。
他正在考虑着该要如何应付这八名形同拚命的仁兄,屋子里,已传来屠森因过度兴奋而喘息不停的声音:“燕铁衣,燕铁衣,快进来,你快进来,看我攫取了一桩什么奇宝!”
屠森这一叫嚷,那八名爬过来的大汉也听到了,八个人齐声悲吼,猛力前扑,其中一个还惊号着:“小少爷啊……”
随着这一声号叫,屋里也响起了幼童在极度惊恐后突发的尖泣声,屠森出现在门口,右手上,紧紧抓着一个八九岁男孩的衣领!
那八名大汉刚刚冲近,屠森已狂笑出声,跟着大吼:“那一个胆敢上前一步,我就把管婕妤的这个小杂种给活活掏死!”
八名大汉蓦地全僵住了,他们一个个凸瞪着双眼,歪咧着嘴巴,满脸满身的血污,全是那样悲惶,那样恐惧,又那样无助的望着这边,八张面孔上,皆是一副欲哭无泪的绝望神情。
这时,“筏帮”的人马已经全部聚集过来,但是,在发觉眼前的情景之后,也都完全和那八条大汉一样的呆了,傻了,没有人敢越前一步,更没有人想得出应付的方法来,任是火把通明,刀枪如林,将这幢小巧的精舍层层包围,却俱皆束手无策,僵窒着不知何所适从。
燕铁衣现在才明白那八名大汉为什么会如此紧张抢先向他攻击,才明白他们又为何再拚死冲扑,原来,他们是负有特殊使命的,这特殊使命,就是保让他们当家的嫡亲骨血,管婕妤的儿子!
这才真叫鬼差神使了,燕铁衣不禁暗暗嗟叹,如果这些人沉着点,不贸然向他发动攻击,如果管婕妤的孩子在屠森身体撞门之际不受惊哭喊,无论那一桩,只要稍稍一错过,便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也就不会有此等的困难场面出现了。
燕铁衣注视着屠森手中紧紧抓着的这个小孩子,可能八岁,最多九岁,清清秀秀的一张小脸,白白净净的皮肤,长像确肖管婕妤,更带着管婕妤那种倔强又精明的神韵,但孩子到底只是孩子,大概受惊过度,如今一张小脸不但灰白泛青,小小的身体更索索颤抖个不停,模样好生可怜!
忽然,燕铁衣注意到屠森紧抓着孩子后领的五指中,大拇指竟是虚扣在孩子后脑上的──这是异常恶毒的一招,可以在任何时间,将拇指插入孩子的后脑中,致其死命!
冷冷的,燕铁衣道:“屠森,你的手松一点,这样会使孩子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