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森嘿嘿一笑──彷佛天下在握一样的趾高气扬:“让我们看戏吧,燕铁衣,这小兔崽子抓在我手上,我会叫管婕妤发疯发狂,叫整个‘筏帮’鬼哭神号,叫他们比死还要难受!”
不待燕铁衣回答,包围四周的人群已纷纷让开,管婕妤在左右的簇拥下,面色惨白的走了过来,她左肩上已裹卷了白布──她来晚一步,想是先行治伤去了,但只这片刻的耽搁,情势就起了此般意想不到的巨变!
管婕妤的形状,一看就知道是强持镇定,她的脸庞比纸还白,嘴唇却带着紫乌,更不停的抽搐着,来在房门之前七八步远,她站住了,目光不看孩子,却盯着屠森,声音里有着掩隐不住的颤抖韵尾:“屠森,放掉我的儿子……”
屠森吃吃一笑,阴沉的道:“你是在对那一个下命令?臭婊子!”
身子抖了抖,管婕妤咬咬嘴唇,低缓的道:“仇恨只是我们之间的事,屠森,与我的儿子无关,他什么都不懂,他才仅是一个九岁不到的天真稚童,屠森,你何须作践他,威吓他?”
屠森“呸”了一声,恶毒的道:“现在才知道说好听的?管婕妤,冲了,太冲了;你与一般爪牙喽罗倚多为胜,以众相凌,我受够了冤枉气,吃尽了窝囊亏,现下就正是我要痛快报复的时候!”
管婕妤深深吸了口气,沙哑的道:“屠森,如果你伤害了我的孩子,你也休想活着出去!”
狞厉狠酷之色溢於言表,屠森粗暴的道:“不要来这套过门,管婕妤,你这老娼妇从头开始也就没打算让我活着出去,很好,既想要我的命,我就一样不叫你好受,先在你面前宰了你的儿子再说!”
半边脸孔敷满了药膏的“飞鹏”玄滇踏前一步,沉重的道:“说吧,姓屠的,什么条件之下你可以放孩子?”
屠森瞪着玄滇,好一会,方才冷寞的道:“好,我就告诉你我的条件──第一,所有‘筏帮’的‘筏老大’每人自断一臂一腿;第二,从总管事曲志远开始,他以下的各管事要自断两臂一腿;第三,管婕妤,你,倪勉,以及管婕妤的‘四勇卫’,通通在此自刎以向我谢罪,第四,解散‘筏帮’;第五,将‘烟霞院’一把火烧净!”
五个条件一说完,反应却是一片死寂,半晌,玄滇长叹一声,回首向管婕妤道:“当家的,为了拯救化龙这孩子,使你夫家四代单传的骨肉不致断绝,我一死固不为惜,但是,我却不能勉强我的兄弟们和我一样做……”
“金竿渔夫”倪勉黝黑的面孔上起了一阵痉挛,他咬牙道:“只要他放孩子,我就死给他看!”
一侧,“长河一龙”曲志远也缓缓的道:“大当家,我也没有话说!”
立在管婕妤身后的“四勇卫”之三齐声道:“我们甘愿成全小少爷!”
立时,四周响起了一片闷雷似的激动呼喊:“大当家,我们愿意自断斩臂腿。”
“只要小少爷得以保全,杀我们的头也认了!”
连连挥动双臂,管婕妤带着悲咽大叫:“静下来,都静下来──兄弟们,大家听我说,这是绝对行不通的事,也是一件根本岂有此理的事,儿子固是先夫四代单传的一缕香菸,是我的命,也是我唯一的精神寄托,但却只是先夫与我私人的问题,我凭什么为了这孩子要牺牲众位兄弟们的生命?凭什么要解散上千人以血汗创立了二十四年,并赖以餬口的‘筏帮’?更凭什么令多少弟兄的家属怨恨伤痛?百人哭不如一人哭,我自己独力承担我儿子的生死后果;兄弟们,大家不要冲动,不要盲从,屠森的话绝不可信,无论我们付出任何代价,他都不会放过我儿子的!”
在一片肃静沉寂里,屠森突然稍稍松开一点抓紧孩子后领的五指,於是,孩子透过一口气,骇恐又祈求的颤抖着哭喊出声:“娘,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