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道元似是不愿再看下去,他催促着道:“魁首,进店歇着吧,这家伙自作自受,谁也帮不了他的忙。”
叹了口气,燕铁衣望着门板上那人瘦长枯细的身子,那些伤痕、血迹,以及冻得乌紫的皮肉,这那里还像个活人?简直是一条待宰的狗,一头奄奄一息的瘦羊;他又摇摇头,道:“这人太受作践了!”
熊道元忙道:“万恶淫为首,是他自找的,怨得谁来?”
叫嚷激动的人群这时喧腾得更厉害了,无数只手在向门板上的那人攫抓,搥打,无数忿怒的声音在咆哮:“不用再游街了,就在这里打死这个狼心狗肺的淫棍!”
“这畜生,他还能算人?好好一个大姑娘,居然把人家先奸后杀……”
“造孽的东西,他和孟爷还是多少年的老交情呢……”
“放下他来,剥他这身人皮!”
“打死他,把屍身喂狗!”
“剁碎这杂种!”
“打,打死……”
“杀……”
群情愤激里,原来高抬着的门板在摇晃,在掀动,眼看着就要落入众人之手,门板上的那位,也即将在这些充满怨恨的暴民扑打下,化为肉糜血浆,就在这时,那位一直沉默无言的高大老者——店小二嘴里所说的“拗子口”那只“鼎”“云里苍龙”章宝亭,忽然举起双臂,重枣般的面孔涨得通红,青髯拂动:“各位乡亲,各位街坊邻居们,大家稍安毋躁,我有话说!”
老人果然是个有份量的人物,他这声若洪钟似的一开口,原本冲动激昂得像是发了狂的人群立时便受到影响,先是停止了动作,再是一阵唧唧喳喳的私语,又迅速归於寂静,大家的眼睛,都注定在章宝亭的脸上。
一拂青髯,章宝亭扮像十分威严的继续往下讲:“我们‘拗子口’有‘拗子口’的规矩与传统,老夫我承蒙各位乡亲抬许,在这里担负一点维持善良风俗的责任,我就必须向各位乡亲有一个明白的交代;这姓邓的奸徒淫棍,将孟季平孟老弟的表妹先奸后杀,当然要受刑惩罚,他将按照我们‘拗子口’的惯例被竖立街场,活活打死,而他奸杀友妹,尤其不可轻恕,在将他活活打死之后,更要悬屍三日,以儆傚尤。”
於是,群众里裂帛似的爆出了一片鼓掌声,喝彩声,叫好声。
那位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的“铁中玉”孟季平,则神态无限哀伤的垂下头去,默默拭泪,模样显得凄惨痛苦之极。
连连挥动双手,章宝亭似是在答谢着群众向他的欢呼:“乡亲们,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拗子口’也有拗子口的传统;在这姓邓的淫棍尚未正式受罚之前,第一个动手的应是被害者的家人,而被害者的苦主只有一位年纪老大的娘亲,如今老太太业已悲恸过深,倒了下来,因此,我们按规矩,便请被害者的表兄——也就是孟季平孟老弟,代表苦主动手施惩,在孟老弟尚未动手之前,尚请各位乡亲忍耐着莫要冲动,第一个报复的权力该予孟老弟,我们不可剥夺他这最后宣泄痛苦与仇恨的机会……”
群众里又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与附合声,表示赞同这位“云里苍龙”的意见。
目光一闪,章宝亭指着街口,大声道:“很好,我们也不再耽搁时间,就把这该死的淫徒竖在前面路口,然后,由孟老弟首先施惩,众位乡亲再群起而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