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偷袭者并未留意三人,三人躲在草丛之中,大气也不敢出。一直到天亮才敢起身,上前一看,十七个同伴尽皆身死,而且头颅全被割去。
自此开始,术虎一闭上眼,那一具具无头屍身就在他眼前摇晃。他忽然明白过来,这是打仗,打仗是要死人的,他心中澎湃的勇气开始渐渐消融。
他一直觉得自己很勇敢,打起架来谁也不怕,可这一刻他明白了,其实自己胆小的很。
他开始后悔,一股焦虑烦躁的情绪充斥他的全身。他身材是很高大,但他实际如今才二十一岁。他做了七年跑堂,杀过的最大的东西不过是一只鹅。
倒霉的不是术虎一支队伍,那日之后,接二连三有巡逻或是脱单的士卒被杀,甚至连百夫长都被杀了三个。
消息很快在营中传开,人人惊恐,军营四处都加强防备,岗哨足足多了一倍。一到夜晚,军中就禁止说话走动,违者就要重罚。
各种消息更是满天飞,有人说偷袭者是起义的义军,也有人说是玄天宗的匪徒,总之都是会武功的高手,杀起人来眼都不眨,还要生吃人头。
巡逻小队人数提高到五十人,但即便如此,大多数人也不愿出营巡逻,将官便持皮鞭抽打,营中怨声载道。
偷袭的那帮人神出鬼没,军营完全摸不到人家的边,就连究竟有多少人也是搞不清。总之每日都有人被杀,甚至一早起来,士兵们惊恐的发现,一排血淋淋的人头被插在营房外的栅栏上。
营中人人自危,士卒压力重重。於是主将想了个好主意,将大军集结,原先分散的数个营地被集中在一起,分作四处大营,每营都有三千多人。
四处大营相隔不远,守望相助。
众人都道,如此多人聚在一起,敌人应是不敢来了吧。谁知就在合营的第一夜,术虎所在的营中发生了营啸。
数千人甚至上万几万人的队伍集结在一起,又都是拿有武器的凶人,管着这些人谈何容易。
历来军营法律森严,有“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慢军者斩”;“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构军者斩”;“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轻军者斩”等等等等。
总之在军中大营,大声说话,聚众议论,背后议论将官,点名未应,武器损毁等等,皆可能为死罪。更遑论不听旗鼓,临阵退缩等大罪。
一面是面对敌军的生死考验,一面是严苛军法,在加上士卒离乡、缺乏安全感种种,越大的军营,越是暗藏凶机。营啸便是领军将领最害怕发生的事情之一。
在压力和不安情绪蔓延的军营之中,特别是深夜,一声哭泣,一个噩梦中的尖叫,都可能引发大规模的骚乱。
骚乱一起,绷紧神经的士卒往往失去理智,胆小的四散奔逃,胆大的则要趁机发泄私愤。而这种情绪有的是对同僚,更多是对长官。
士卒之中,本就拉帮结派,矛盾重重,营啸一起,立刻会有人故意杀人有仇报仇,有怨还怨。营啸一起,军营必是损失惨重,若是不能及时压制,甚至成建制的军队都会崩溃。
术虎这一营中,全是新兵,又是第一支遇袭的队伍,恐惧之情本就最重。
术虎心情焦虑,睡的不踏实,睡到半夜,忽听外面吵闹声响。他们一个帐篷之中,住着十个兵卒,立刻就有三四人跟着害怕呼喊,以为是敌军打来了。
术虎出营帐观看,只见到处是奔走的人影,大半人衣衫不整,甚至不少人赤条条一丝不挂。人人惊慌失措,没头苍蝇一般乱跑,喊什么的都有,有人高呼宋军来了,有人高喊造反了。
术虎也是怕的不行,忽然想起,回身进去拿了刀出来。这一来一回,再看营中,远处已经有帐篷起火。
随后他见看见一名素来凶狠的蒲里衍正狼狈奔逃,身后跟着四五名提刀拿枪的士卒。
那蒲里衍高呼救命,从术虎面前跑过之时,惊恐的双眼还和术虎对视了一下。
随即那蒲里衍便被追上,四五士卒凶神恶煞一般,刀枪齐下,将那军官几乎砍成一堆肉泥。
越来越多的士卒拿起刀枪,大多数想着自保,但也有少数已经疯狂,只想杀人。开始是对素日有仇隙的敌人,渐渐已是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