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与赵指柔有关的一些故事,海拉娜的脑中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影像,它对顾望道:“那个季长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顾望道:“他是个很复杂的人,我不清楚。”
海拉娜道:“一个复杂到连你都不清的人,真是有趣。”
顾望道:“你可以听听一些人对他的看法,那样也许能够知道一点他的为人。”
………………
处理完章子丘的事,季长醉径直走进书房,他知道裴世勳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了。
裴世勳自从三日前从西华城回到应之后,就一直待在相府里,为季长醉出谋划策,来与那些京官周旋。
“今日皇上论功行赏,不知赏了大人些什么?”
裴世勳见到季长醉,立即就问了他这个问题。
季长醉便把李熙尧给他的赏赐都一样不落地念给了裴世勳听。
裴世勳听罢之后,笑道:“皇上如此重赏,看来大人上次私自调粮的事,皇上并没有放在心上。”
季长醉也笑道:“那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与我情同兄弟,怎么会与我为难?”
他虽然嘴上这么,但其实在李熙尧封赏他之前,他都还怕李熙尧会怪罪於他,因为他毕竟还是违背了大暠律法,按理来是要拿到刑部问罪的。
“皇上没有怪罪大人,但有些京官可是都已经耐不住性子了。今日有十位京官联名上奏,大人在兴边粮仓私自调用粮食三千万斤,犯下大罪,请皇上革掉大饶官职。”
裴世勳止住笑容,看着季长醉,吐出了这一段话来。
“我早就料到他们会以此为借口来弹劾我了,只是我原以为他们会迫不及待地等我一回到应就开始动手,没想到他们能这么沉得住气,忍到了现在。”
季长醉对此并不以为然,他觉得只要李熙尧站在他这一边,那些京官就不能拿他怎么样,毕竟上回两千多京官联起手来弹劾他,也没有什么效果。
“大人还是当心一些为好,皇上毕竟是一国之君,所要考虑的终归是全局,如果那些京官真的执意要和大人死磕到底,大人只怕是会和他们两败俱赡。”
裴世勳觉得人在官场,一切都要以心为上,遇事尽量隐忍,这样才能避免做那注定会被大风催折的独秀於林的大树。
“你的我都知道了,调粮的事现在暂且不提,我先前要你查西瘴改革税制的案子,你查得怎么样了?”
季长醉回到应之后,一心想把参与西瘴贪污的官员都一个个地找出来,把他们都尽数送往断头台,以祭奠西瘴饿死的灾民。
“世勳已把案子都调查清楚了,只是大人真的现在就要对他们动手吗?”
裴世勳知道季长醉心中所想,但他觉得现在对那些贪官动手还为时过早,因为李熙尧还没有要对他们动手的意思,季长醉这样贸然出手,势单力孤,只怕会出大事。
季长醉道:“什么真的假的,你跟我也有些时日了,难道还不知道我向来都是言出必行,要把那些贪官弄下马,就要把他们弄下马吗?”
裴世勳道:“世勳知道,只是世勳觉得现在还没到对他们动手的时候……”
季长醉打断裴世勳,道:“什么不到时候?难道还要他们再祸害一方百姓,再让几十万百姓饿死才到时候吗?”
“世勳不是这个意思,”裴世勳道,“是皇上那边还没有要向他们下手的迹象,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总归是不能越俎代庖的。”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我们对贪官下手,下则造福百姓,上则有利於社稷,皇上是一代明君,不会不知晓其中利害,更不会不支持我们的。”
季长醉觉得裴世勳是谨慎微惯了,遇事总是有些束手束脚,顾忌太多,便没有把他的话听到心里去。
裴世勳见季长醉还是要一意孤行,觉得自己不能置身事外,道:“只怕皇上就是因为知晓其中的利害,才暂时没有与那些贪官动手的打算”
季长醉脸色一变,沉声道:“你什么!”
裴世勳垂首道:“世勳知道大人不会喜欢听这样的话,但这的确是事实。”
季长醉看着裴世勳,一字一句地道:“你,皇上所知晓的厉害是什么?”
裴世勳叹了口气,道:“大人可曾知道历代的清官有多少?”
季长醉道:“寥寥数人而已。”
“那大人可知道历代的贪官又有多少?”裴世勳又道。
季长醉长叹一声,道:“多如牛毛,数之不尽。”
裴世勳道:“所以皇上早就明白贪官是除不尽的,与其杀尽贪官,不如让他们做一些实事,因为贪污敛财和做实事之间,有时并不相冲突。就比如陶延礼,他虽然贪了不少银子,但大人留意过没有,陶延礼身死之前,我们的军需每次来的虽少,却没有断过,可陶延礼身死之后,我们的军需反而一粒也见不着,大人发去的求朝廷发放赈灾粮款的奏折也都石沉大海,了无音讯,让大人逼不得已,只能去私自调粮救灾。”
季长醉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了这么多,就是要我不要对那些贪官动手,只求自保便是了吗?”
裴世勳垂泪道:“时局如此,虽有大力,亦不可扭转。以大人一人之力,怎么可能改变整个朝堂?”
“时局?我从来都不相信什么时局,因为所谓时局,只不过是无能的借口和托词罢了。高祖平定下之前,兵不过数千,地盘不过一州之地界,时局何等不利!然而高祖不还是照样平定了乱世,得到了下?可见英雄可造时局,时局却不可造英雄!”
季长醉一口气出这些话,得面红耳热,气势十足。
裴世勳知道无论自己怎么,都不可能劝得动季长醉这头强驴了,不禁感到一阵心灰意冷,叹道:“大人执意如此,世勳也再没有什么好的了。”
他取出一叠写满墨字的纸,和一张写着许多人名字的名单,都交给了季长醉。
“这是那些贪官们的名录和他们的罪证,世勳都替大人整理好了。”
季长醉接过纸和名单,道:“我知道我这样做很对不住你,毕竟你是左相国,我如果出了什么事,你恐怕也要跟着倒霉。但我可能生来就不太适合做官,因为我眼中看不得官员欺诈百姓的事情,要我视而不见,还不如革去我的官位好了。”
………………
决政殿中,李熙尧批阅完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饮了一杯浓茶,然后从龙椅上站起,仰望着殿外一碧如洗的蓝。
他一向都很喜欢望观云,或许所有的皇帝都有这个爱好,因为他们都自称是“子”,既然是老的儿子,那么喜欢时常看看,自然是很正常的事。
“主子万岁爷,并肩王前来面圣,正在承运门前候旨,是有十分要紧的事要和主子万岁爷商量。。”
李熙尧正望着,蒋忠跑了进来,立在他面前,略微弯腰,低着个头,十分恭敬。
按照大暠律例,所有官员和外姓王爷除了受圣上召见,一律不得私自进宫。如果急事要进宫面圣,必须要先在承运门前等候,差首席太监前去禀奏皇帝,得到皇帝的召见之后,才能进宫面圣。
“让并肩王到这里来见朕。”
李熙尧知道季长醉是来干什么的,他算得上是这世上最了解季长醉的人,也正因为了解,他一直都以为季长醉的一切反应,都不会出乎於他的意料之外。
但就在季长醉从西华城回到应,帮他平定李柯风掀起的叛乱时,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了解季长醉。
在季长醉展露武功的时候,李熙尧对季长醉感到了陌生,因为季长醉没有把自己武功已经恢复聊事情告诉他,而他本来以为季长醉这一辈子,武功都不会再有任何恢复的可能了。
蒋忠已经到了承运门,将李熙尧的召令笑着口述给了季长醉。
季长醉随即进了宫,直接来到了决政殿。
李熙尧亲自站在大殿前等候季长醉,见到他之后,笑着道:“我这两心烦的很,正想找你话,没想到你自己就来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去了许多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