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焕然道:“舞袖楼么,可惜这样的好楼就要染上鲜血了。”
他眼中浮现出一丝寒意,又道:“吩咐下去,让所有人埋伏在舞袖楼附近待命,等我一声令下,立即实施包围,里面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跑!”
“属下遵命!”姚毅说完,刚要走,一个人影就闪进了大堂。
那人对姚焕然作揖垂首,道:“大将军前来承天,步奎有失远迎,还请大将军恕罪。”
姚焕然瞥了眼步奎,道:“你是宫里的人,不受外官管辖,没有要远迎我的道理。因此你既没有罪,我又如何恕你的罪?”
步奎道:“大将军太看得起步奎了,就凭大将军腰间挂着的诸侯剑,步奎就是在三千里之外迎接大将军,也是理所当然。”
姚焕然道:“在我面前最好少拍马屁,小心烫嘴!”
步奎颤抖了一下,道:“步奎万万不敢!”
姚焕然冷哼一声,道:“我知道步奎统领从来不会做没用的事,说吧,你来这里所为何事。”
步奎站直身子,道:“大将军英明,步奎确是来请大将军解惑的。”
姚焕然道:“你我都是臣子,全心奉陛下诏令行事而已,哪里来的疑惑?”
步奎道:“对於皇上下达的诏令,步奎自然是无有丝毫疑惑的,只是……”
“只是什么?”姚焕然用食指弹了一下诸侯剑,发出了一声撼人心魄的脆响,“有话直说,你我也算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了,怎么像个妇人一般,扭捏作态,故弄玄虚!”
步奎道:“还请大将军莫要着急,步奎的疑惑只是不解皇上为何派我来承天之后,还要使大将军前来?”
他的话刚刚说完,姚焕然的诸侯剑就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步奎,你好大的胆子,陛下的圣意,岂是你可以胡乱猜测的么!”姚焕然微微用了些力气,使诸侯剑的剑尖刺破了步奎的肌肤。
步奎此时汗如泉涌,全身紧绷,呼吸停滞,什么话都不敢说,像一具活生生的僵屍。
过了半刻锺,姚焕然才缓缓收回诸侯剑。
这半刻锺好像耗尽了步奎十年的生命,让他已经变得苍老。
姚焕然大笑道:“你也是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的人,怎么如此的不经吓吗?你滚吧,我不会杀你,因为陛下交给你的事,你还没有办完。”
步奎听完姚焕然的话,好像减去了一座大山的压迫,连忙夺路跑了,连告辞的话也忘了说。
姚毅看着步奎远去的背影,道:“大将军,步奎不会就此远遁,一走了之了吧?”
姚焕然道:“他不会逃的,因为他逃会死的更快!”
姚毅道:“大将军为什么这么说?”
姚焕然道:“步奎本是江湖中人,投靠朝廷时,交了投名状。这些年来,死在他手上的江湖好手不计其数,因此他在江湖中也结了无数的仇怨。所以他只要一日在朝廷为官,江湖里的人就一日不敢动他。而他只要一离开朝廷,绝对会立时死无葬身之地!”
姚焕然说完,大堂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尖锐刺耳的喊叫。
“圣旨到!姚焕然接旨!”
曹建义双手捧着明黄色的圣旨,快步跑进了大堂。
大堂中,姚焕然和姚毅早已跪伏在地。
曹建义蹑手蹑脚地走到姚焕然身旁,附在他耳边,小声道:“陛下有口谕,此圣旨不能当众宣读,只需大将军自己过目即可。”
“臣,姚焕然,接旨!”姚焕然双手从曹建义手中接圣旨,“公公从应天一路赶来,必是劳累得很了。”
曹建义道:“舟车奔波之苦,咱家是免不了的,但是皇上吩咐的事,咱家再怎么辛苦也是应该的。”
姚焕然道:“那是自然,公公劳苦功高,皇上想必也都记着的。”他面向姚毅,又道:“快带公公前去休息,要是有丝毫怠慢,你就提头来见我吧。”
姚毅对曹建义道:“公公,请跟我来。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请公公一定指出来,在下一定改到让公公满意。”
曹建义笑道:“大将军的儿子不简单啊,往后必成大器!那咱家就先行告退了。”
姚焕然笑道:“公公慢走,焕然军务繁忙,就不送公公了。”
姚毅和曹建义都走远了。
姚焕然带着圣旨,走进书房,打开圣旨,只看了一眼,已是大惊失色,又细读了数遍,更是有些惊骇了。
………………
清晨的承天城是极美的,可是对於一个经过长途跋涉,劳累不已的人来说,无论是多么美的城市,现在也比不过一张可以躺下的床。
章子丘清晨看到承天城的第一反应就是,它好像一张床啊!
这不能怪章子丘肤浅,只能怪他没出息。因为把承天城比喻成床,其实也算是一种创举,只是一般人不怎么能说出口而已。
章子丘来到承天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睡大觉。他因为睡觉时打呼噜打的过於响了,被店主请出了客栈。
章子丘对此感到愤怒和郁闷。感到愤怒是因为他是交了钱的,怎么可以拿了他的钱,又不让他睡觉?而感到郁闷则是因为,那家客栈里的十几个店小二,确实长的很壮实,他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章子丘从客栈出来时,又记起了他的神圣使命。可他无奈地发现,承天城实在不小,他要去哪里找季长醉呢?况且,他其实连季长醉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章子丘迷惘了,开始漫无目的的瞎逛。
清晨的承天,大街小巷上的行人还不是很多。柔和的阳光打在这些早起的行人身上,为青灰色的地板铺上了一层斑驳的影衣。
章子丘的狭长的影子贴在地面上,随着他不断前进的脚步而往前移动。
也不知怎的,章子丘走进了一个戏园子。
这个戏园子不大,位置也很偏僻,所以平时来的人也少。而现在还是大早上的,并没有演出,除了章子丘,再没有别的戏园子之外的人来了。
章子丘走到戏园子里面,看到一个稍显破旧的大戏台子。戏台旁边有几个大汉正在搬着大大小小的带着靠背的棕色木椅,为下午和晚上的演出做准备。这些大汉看到章子丘,虽然觉得脸生,但也没有搭理他,因为他们的工作只是搬椅子,别的事并不用他们操心。
这是章子丘第一次到戏园来,他之前听人说起过戏园。那人说戏园里是多么的富丽堂皇,气象不凡,说在戏台子上唱戏的名伶是多么的风华绝代,美艳无双。
现在章子丘觉得那个人完全就是在放屁,这样破败的戏园子,看起来还不如一些乡下的野店!
章子丘对这个戏园很是失望,因为这个现实和他的想象比较起来,实在是相差的太远了。但是他还是往戏园的深处走了过去,因为他对这个戏园还抱有一些希望,万一里面有着绝美的优伶呢?
抱着这个念想,章子丘把戏园几乎走了个遍,却除了那几个搬椅子的汉子,什么人也没看到。
他不知道,这时候的伶人多半都在家中休息,就算不在家休息,也没有到戏园里来的。
章子丘暗叹自己倒霉,在这个破地方浪费了这许多时间。
他快步走向戏园的出口,想赶快离开这个无趣的地方,刚走到门口,却止住了步子,愣在了原地。
能让章子丘愣住的,只有美人。
远山眉、杏核眼、玲珑耳、玉葱鼻、丹霞唇、鹅蛋脸,这些组合在一起,就是使章子丘愣在原地的女子的脸庞。
不得不说,章子丘这个没出息的,美人缘倒是挺好。从季韵到赵指柔再到他眼前这位女子,都被他撞见了。
“你怎么了,没事吧?”那女子进门时,着实被发愣的章子丘吓了一跳。
“哦……没什么,我没事。”章子丘仿佛大梦初醒一般,语无伦次。惹得那些搬椅子的大汉都笑了起来。
那女子也扑哧的笑了一声,道:“真像个呆子。”
章子丘辩解道:“我方才只是走神了!”
那女子道:“走神?为什么走神了?”
章子丘道:“因为看见了你!”
他这句话一出口,立马引得那些大汉狂笑不止。
那女子却没什么反应,只扫了章子丘一眼,平淡地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倒挺会讨女孩子开心的。”
章子丘道:“过奖了,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这一下连那女子也忍不住笑了。她笑着连喘了两口气,道:“你这个小滑头,可别再说笑话逗我们笑了。”
一个大汉道:“小姐,这小子害我们差点笑岔了气,耽误了时间,您说该怎么办?”
那女子托着下巴,思忖了片刻道:“让他来帮你们做事。”
章子丘道:“我还有要事在身,不能留在这里的。”
那大汉粗着嗓子,吼道:“什么要事不要事的,不来帮忙你别想走!”
章子丘无可奈何,只能去帮着搬椅子。好在椅子都不怎么重,搬起来也不累。
几个大汉和章子丘搬了一个时辰,终於把椅子都摆好了。
章子丘站在戏台上,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椅子,道:“这至少也有一千把椅子吧,这地方有这么多人来听戏吗?”
那大汉笑道:“你小子肯定不是本地人。”
章子丘道:“为什么这么说?”
那大汉道:“因为承天城里的人都知道,别的戏园都是担心看的人太少了,只有我们戏园是担心看的人太多了。”
章子丘道:“既然如此, 那你们为何不将这戏园好好修缮一番呢?”
那大汉道:“这就是我们戏园与其他戏园的另一个不同的地方了。”
章子丘道:“什么不同的地方?”
那大汉道:“无论是谁来我们戏园听戏,都不要钱,所以我们没钱来修缮戏园。”
大汉道看了眼那女子,又道:“这个戏园都是小姐的,一切的花销也由小姐承担。”
章子丘道:“这样说来,那你们小姐应该是很有钱的人了。”
那大汉道:“看来你不光是外地人,还是个没见识的外地人,但凡有一点见识的人,都知道承天城的黄筱竹是没钱的。”
“原来你们小姐叫黄筱竹,”章子丘偷偷看了她一眼,“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黄筱竹白了那大汉一眼,道:“你这家伙,怎么就把我的名字告诉他了。”
那大汉道:“是小的不好,不过就算小的不说,这小子在承天城里随便打听打听也会知道的,毕竟小姐的凤仙舞在承天城也是人人皆知,无人不晓的。”
章子丘突然激动了起来,道:“凤仙舞我是听说过的,我父亲说全天下找不出比凤仙舞更美的舞了。”
“看来你父亲还算有点见识。”黄筱竹略微一笑,又道,“看着你帮了忙的份上,如果你今天晚上来听戏,给你留个位子。”
章子丘拱手道:“一定,多谢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