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於一个老人来说,他的年纪和体力都已经不如一个人年轻人,他唯一的优势只剩下了经验和丰厚的异能。
老杨很明白他的优势就在於这些地方,所以他并不急於出手,只是静立在顾望身前。
顾望知道老杨心中的想法,他也不急,可就在这时,整艘船忽然剧烈地抖动了起来,简直好像是遇上了海啸一般。
………………
仅仅一夜之间,雪已下得很大了,除了季长醉,没人知道这场铺天盖地的大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季长醉一整夜都靠在客栈楼上的栏杆旁,他亲眼看着空中的雪花从零零星星的微末,变成纷纷扬扬的碎玉。
霍凯起的很早,他看到季长醉斜靠在栏杆上,身上沾满了雪,忙取出一件大衣,捧到他面前,道:“大哥,这么大的雪,你怎么一个人待在外头,当心受了风寒。”
季长醉瞥了眼大衣,拂去了身上的残雪,接过了大衣,但并没有披上。
“兄弟们都起来了吗?”季长醉的脸颊被冻的通红,止不住的咳嗽着。
霍凯道:“我现在就去让他们集合,大哥快把衣服披上吧,我去找辆马车,大哥坐马车去名剑阁,可以避避风雪。”
季长醉道:“不用了,这雪看着已有三尺厚了,有马车也走不动。你让兄弟们把铠甲都除去,披上斗篷,咱们马上就出发。”
霍凯立马让一百龙武卫和章子丘都起来集合,准备赶赴名剑阁。虽然天寒地冻,但包括章子丘在内,没一个人有半句怨言。
一个时辰后,雪已停住,但风还刮得猛烈。季长醉一众人马顶着大风,已到了摩天顶上,名剑阁前。
季长醉已经有四年没来过名剑阁了,但对於他而言,名剑阁在这四年的时间里,没有任何的变化。
无论是那用梧桐木建造的大门,还是大门里的用翠竹塔成的剑庐,还是剑庐后的四季清流不断的苍水涧,还是苍水涧旁的十三个深褐色的剑桩,季长醉不需要去看,也知道它们没有任何的变化。
因为这一切事物的最美好的样子,都已经永存在他的记忆里了,就算现在他眼前的牌匾上的“名剑阁”三个字,都被冰雪覆盖了,但在他眼里,这三个字却是闪着夺目的光彩的。
因为他第一次来名剑阁,第一次见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就觉得这三个字的一笔一划都已刻进了他的心里。
季长醉呆立在大门下,让大门前的门童感到奇怪。
门童道:“你是什么人?站在这里干嘛?”
季长醉看向门童,见他面目陌生,知道过了四年,师父已换了一个门童了,便道:“请你转告我师父徐伯启,说劣徒季长醉来拜见他老人家了。”
门童道:“那你可是来错时候了,因为现在这里头站满了人,你就是进去,徐老也看不到你的。”
季长醉问道:“里头都是些什么人?”
门童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因为我不认识他们,我只知道里头有十几个秃子,其它的人就都是些提剑捏刀的汉子了。”
季长醉心道:“想不到那苦沾竟然来的这么快,我虽然没和他打过交道,但料他此次前来绝对是为了我和秘籍。”便道:“我想你聪明的很,知道我是徐老的徒儿,我要进去,你决不会拦着我,对不对?”
门童抓着头道:“嘻嘻,你只管进去吧,我不会拦着的,再说你们这么多人,我想拦也拦不住啊。”
季长醉知道这时只能进去几个人,要是百多人都进去了,势必会引起麻烦,便将斗篷罩在头上,只让霍凯和自己进去,让其他人都散在周围,随时听令。
待安排妥当之后,季长醉就和霍凯探入门内,但见门里头不下百人,却不见有人吵闹,只听到一个人在说话。
他走上前去,见那说话的人正是苦沾。这时苦沾也是刚刚进门不久,正在对徐伯启作揖。
季长醉看向徐伯启,见他一身白袍,四年前还是斑白的须发,如今已是全白了。
苦沾道:“晚辈释迦门苦沾,今日得见武林中的泰山北斗,真乃三生有幸。”
徐伯启还礼道:“不知大师光临寒舍,未能远迎,还请勿怪。”
季长醉听到徐伯启的声音,心里感到一阵痛楚,才四年不见,师父的声音怎么就变得这么苍老,这么干枯了?
苦沾道:“徐老前辈言重了,贫僧怎敢让您远迎?”
徐伯启道:“咱们闲话少说罢,不知大师此次上山,所为何事?”
苦沾道:“实不相瞒,贫僧此次是专为徐老前辈的爱徒季长醉而来的。”
徐伯启道:“那可不巧的很,我这徒儿已有四年不曾上山来了,我对他也是想念得紧。”
苦沾道:“这一点晚辈是知道的,只不过常言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只是代表武林把季长醉的一些消息告诉徐老,让徐老自己做打算而已。”
徐伯启道:“不知我那徒儿闯下了什么弥天大祸,要惊动这么多人来与我兴师问罪?”
苦沾道:“徐老前辈可知道现今朝廷的相国是谁么?”
徐伯启道:“老夫久居大山,朝廷上的事,一概不知。”
苦沾叹道:“当今朝廷的相国,就是您老的爱徒季长醉!”
徐伯启仔细看他的神情,知道他所言非虚,顿觉天旋地转,吐出一口鲜血来。
季长醉见了,悲愤欲绝,他最了解徐伯启不过,知道他最恨江湖中人投身朝廷,如今知道自己唯一的徒弟成了朝廷的相国,心中有多么的失望难过,可想而知。
苦沾见徐伯启吐出鲜血,心中暗喜,但面上露出难过的神色,道:“徐老前辈莫要动怒,事已至此,咱们还是说说这件事要怎么解决罢。”
“愿闻大师高见。”徐伯启平复了心境,以他七十余载的修为,其实对生死荣辱都看得淡了,方才吐血,只不过是不愿相信季长醉会当了朝廷的相国,现在转念一想,季长醉是相国也好,不是相国也好,终归都是自己唯一的徒弟,只要他不干些伤天害理的事,就算不了什么。
苦沾道:“贫僧所说的,不是贫僧一人的意见,也不是释迦门的意见,而是整个武林的意见,这一点望徐老前辈知晓。”
徐伯启道:“知道了,请说。”
季长醉心道:“这秃驴想的倒是周到,他这么一说,便把这责任都撇的干干净净了。”
………………
苦沾道:“自古以来,朝廷对咱们江湖的打压就没有停过,至本朝更是变本加厉。舞袖楼一战,咱们损失惨重,宿门主、赣堂主、惠果师太、丹道长等等豪杰,都惨遭朝廷毒手……”
徐伯启道:“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你直截了当些,说你们想怎么办罢。”
苦沾道:“那晚辈就长话短说了。当年全武林为了争夺那本秘籍,在这摩天顶上比武论剑,徐老前辈武功盖世,最后拿到了那本秘籍。现如今徐老前辈唯一的徒弟已经投靠朝廷了,所以那秘籍,要重归江湖,由五堂七派和释迦门、吕门共同保管。”
徐伯启道:“原来你们摆了这么大的阵势,就是为了那本秘籍么?”
苦沾也不否认,道:“正是。”
徐伯启道:“如果我不把秘籍给你们,你们却又作何打算?”
苦沾道:“那晚辈就只好无礼了。”说着朝众人看去。
徐伯启大笑道:“我虽老迈,但即使是天下人敌我,我也不惧!何况你们这些如土鸡瓦狗一般的货色?”
苦沾面色一沉,道:“前辈这么说,未免太看不起人了。”
徐伯启道:“老夫虽然年老,也要耍一回无赖了。要秘籍万万没有,要送死的,尽管过来!”
苦沾道:“既然如此,得罪了!”他话音刚落,就和在场的十七个和尚把徐伯启团团围住了。
季长醉见这十八个和尚步伐捉摸不透,暗藏无限杀机,心头一惊:“这是释迦门的‘十八浮屠阵’,师父已是病危之身,只怕难以抵挡,只要他们胆敢伤了师父,我便什么也不顾了,让龙武卫把这些秃驴、汉子全都杀尽!”
眼看那“十八浮屠阵”就要发动,季长醉正要下令让门外的龙武卫都进来保护徐伯启,却忽然听到空中传来两道破空之声,看到两个人影闪到了那“十八浮屠阵”之中。
季长醉细看之下,只见那两人一个浑身酒气,一个面容严肃,正是吕惭英和封不贵。
苦沾见到吕惭英,心中疑惑不已,问道:“吕少门主怎么到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