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不言道:“这件事师父拖了十多年了,师父希望我尽快去了结;再说早去,我也可以提早赶去参加二十年之约。”
南宫无我见他这么半天只叫过南宫夫人一声“二娘”,心下甚是黯然,心想:“这么多年了,这孩子还是解不开这个结,唉!”於是道:“那你去吧,万事小心。”
孙不言依依不舍的拜别众人,取道往楼外楼而去。离家十数寒暑,今日与日思夜想的家人重逢,本是很高兴的事;但在孙不言心里反而高兴不起来。心里有一种不想面对家人的感受;也许是心里的结本就不容易解开,觉得离家越远,心里反而安定许多。
不知不觉,也来到杭州城外,此时也接近辰时,余晖下的杭州美景更有一番韵味,清新的晚风抚在面颊好不舒服,孙不言心里舒服些许。想起余眉临别时说在楼外楼会和,於是径直向楼外楼而去。
不大工夫,楼外楼也呈现在眼睑,心想:“余兄是否也到!”走进酒楼,却无一个客人,不由奇怪:“今晚怎么这么静,一个人都没有。”
这时,一位店伴奔过来道:“这位爷台来了,快往你请。楼上那位姑娘等公子爷好久啦!”
“姑娘?”孙不言奇道:“你是说有位姑娘等我?”那小二道:“嗯哪,那位姑娘包下小店,就是为了等公子爷。”孙不言更加猜测不透,心想:“自己在江湖上并没什么熟人朋友啊,姑娘那就更没有认识的了,到底是谁呢?”於是道:“小二哥,麻烦你领路。”
店小二答应一声,上得楼来,只见一女子临窗而坐,却是以前与余眉坐的那张桌子。
孙不言打量那女子,只见那女子方当韶龄,不过十岁年纪,身穿藕色纱衫,长发披向背心,用一根银色丝带轻轻挽住。肌肤胜雪,娇美无比,容色绝丽,不可逼视。
只见她柳黛微笃,似有什么心事,一双美目望着窗外,白玉般的手端着一只雕刻精细的茶杯。孙不言一愣,觉得这位小姐好生面熟,似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那女郎听楼梯口声响,转过头来,见是孙不言,不由喜道:“楼兄来了!”说完,站起来请孙不言入座。
孙不言硬着头皮在那女郎对面坐下,双眼不敢看那女郎。要知道孙不言自小便和金林神尊一起独居山中学艺,很少和人接触,更别说是一位仙女般的姑娘。幼时虽和蓝小花一起玩耍,但那时年纪幼小;如今和一位貌似天仙的姑娘一起,心里咚咚直跳,神情十分尴尬。
那女郎见他双眼看着别处,一句话也不说,不由“扑哧”笑道:“楼兄怎不说话,难道楼兄不认识我了?”
孙不言呐呐的道:“小生见小姐面善得紧,似是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小姐。”
那女郎更加笑得开心,两靥生春,道:“我是你的余兄呐,这么快就忘了。”孙不言一惊道:“你……你是余兄?”细细打量那女郎,果然不是余眉还有谁来。於是喃喃的道:“你是余兄,你原来是女的。”
余眉狡黠的道:“怎么?难道我是女儿家,楼兄就不和我论交了?”孙不言好像身在云雾之中,往日的潇洒全化为现在的窘迫,喃喃的道:“是,是,是!”但立刻察觉自己失态,忙道:“不是,不是。”
余眉嗔道:“到底是还是不是。”孙不言微微一笑道:“怎么会不和余兄论交呢!在下倍感荣幸。”余眉很是高兴。笑道:“你还余兄余兄的叫个不停。”
孙不言尴尬的一笑道:“对不住,叫惯了,一时改不过来。”余眉低声道:“索性和你说了罢,我姓西门,你可能已经猜出来了,名浅语。”
孙不言笑道:“世间传闻西门世家的公子如何玉树临风,丰神俊朗,武功之高出神入化;这些都当之无愧,却使他们意想不到的是竟然是位倾国倾城的小姐。”
西门浅语微微一笑,招呼伙计上菜,八个下酒菜分别是花炊鹌子、炒鸭掌、鸡舌羹、鹿肚酿江瑶、鸳鸯煎牛筋、菊花兔丝、爆獐腿、姜醋金银蹄子,全是江南地道的名菜。干果四样是荔枝、桂圆、蒸枣、银杏。四壶好酒,分别是绍兴女儿红、辽东月菊、梨花酒、三锅头的成年汾酒。
好几个店小二穿梭往来,不大工夫菜也上齐,掌柜的过来向二人先行一礼,才向西门浅语恭敬的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西门浅语道:“没有了,你们先下去,有事再招呼你们。”说着摸出一锭银子给掌柜的道:“你们辛苦了,赏给伙计们喝酒。”掌柜的谢了领着伙计退下去。
孙不言待众人退去才道:“姑娘如此破费,在下好生过意不去。”西门浅语道:“这算什么,请楼兄喝酒……”,笑一笑才接口道:“对不住,称呼你楼兄惯了。请南宫兄喝酒也不能太寒碜了。”
孙不言道:“只要是姑娘相请,别说是这么丰盛,就是一杯白开水,在下也受宠若惊。”西门浅语“咭”的一声笑道:“那好,以后就请你喝水。咱们别只顾说话,我敬南宫兄一杯。”举杯一饮而尽。
孙不言相陪一杯,西门浅语道:“南宫兄请吃菜,小妹量浅,就不必顾及小妹。”孙不言恢复往日的潇洒,洒脱的一笑道:“姑娘此行意满,以后打算如何?”
西门浅语微一沉吟道:“咱们只谈今天,明天的事明天再打算。”二人边喝边聊;酒过数巡,西门浅语一改往日状态,酒到杯干,极是豪迈,眼见她脸泛红霞,微带酒晕,容光更增丽色。自来美人,不是温雅秀美,便是娇艳姿媚,这位西门小姐却是十分美丽之中,更带着三分英气,三分豪态,同时雍容华贵,自有一副端严之致,令人肃然起敬,不敢逼视。
西门浅语见孙不言只顾喝酒,很少说话,又见他眉宇微锁,似有心事,於是问道:“南宫兄怎不说话?看你闷闷不乐的,似乎有甚心事!”
孙不言强自一笑道:“可能是与姑娘如此美人一道,心里不免有点拘束之故!”西门浅语脸微微一红道:“南宫兄取笑小妹了,小妹哪算甚么美人。”
孙不言认真的道:“姑娘过谦了,若姑娘如此佳丽都不算美人,那在下可不知世上还有谁能称得上美人。”
西门浅语听他如此说,心里很是高兴,打趣的道:“得啦!南宫兄也学会油腔滑调的了。再说,你撒谎都不会,你脸上都写明白啦!”说完,打量孙不言一眼,又道:“见着你家人了?”
孙不言点点头,道:“见着了!”西门浅语柔声道:“你本可和你家人多聚会儿,但被我约了出来,你怪我不怪?”孙不言摇摇头,苦笑道:“我怎会怪你,内心还觉得挺高兴,我有借口可以离开他们。”
西门浅语奇道:“为什么?你不喜欢他们?还是他们待你不好?”孙不言一时之间却难以回答,於是岔开话题道:“今天中午你为什么说走就走?”
西门浅语见他转移话题,笑道:“你猜猜看!”孙不言还未答话,只听一个声音嚷道:“好香啊!好香……!”话未完,一个人影如鬼如魅般一下闪道桌边,左手伸手拿一只鸭掌就往嘴里塞,右手也毫不客气提着酒壶就往嘴里猛灌。.
孙不言与西门浅语心里暗呼:“这人身法好快!”见他一点也不客气就吃,西门浅语刚要“喝叱”,待看清来人后,强自忍住。
来人狼吞虎咽的乱吃一阵,才抬起头来,见是孙不言,喜道:“小兄弟,原来是你呀,你这么早就来送死啦!”孙不言还未答话,西门浅语抢先道:“喂,你嘴里不干不净的干甚么?”
原来此人便是顾景笑,此人一代游侠,一生游戏人间,最爱美酒佳肴;只要有好酒,有美食的地方必有他存在。
顾景笑见说话的是一位姑娘,不由“咦”了一声道:“这位小姑娘是谁?你哪位小朋友呢?”一边说一边往嘴里灌酒吃菜,而且连赞好。
孙不言还未答话,一个声音冷冷的在二人身后道:“那还用说,肯定不敢来啦!”孙不言二人大惊,听那声音正是冷金飞到了;但他何时如何来到二人身畔,凭二人的修为都没有察觉,这份修为不禁令孙不言二人钦佩。
但西门浅语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虽然心里对冷金飞钦佩,但见他轻视自己,心里大是不高兴,於是冷冷哼了一声,道:“本姑娘早在你面前你又没瞎,难道看不见吗?不像有些人,偷偷摸摸的,一声不响的站在人家后面。”
顾景笑不由细细打量一眼西门浅语,顿时恍然大悟,嘻嘻的道:“不错,不错,僵屍鬼是老眼昏花啦!”
冷金飞道:“原来是个小女娃儿。”转眼对孙不言道:“小子,赶快来领死罢!”双手提起,十指尖尖,在烛火下发出碧幽幽的绿光,却不发出。
孙不言站起身来,拱手道:“在下一个后生小辈,原不敢在前辈高人面前动手,但如不动手,又孔前辈见责,就请前辈指点几招,以明晚辈耳目。”
冷金飞冷冷的道:“要打就打,非得有那么多废话,你出招罢!”孙不言躬身道:“是!前辈手下留情!”
心想对方是前辈高人,决不会先行出招,当即双掌一直拜了下去,正是武林后辈向前辈请教手式“灵山礼佛”,是向对手的礼敬。
冷金飞暗暗点点头,沉声道:“小心了!”
“了”字出口,右掌微晃,左手五指已抓向他面门。孙不言见他来招奇速,身子稍侧,左臂反过来就是一掌。 冷金飞见他出招不凡,冷冷的道:“很好!”
见孙不言这掌来得好快,身子微微退开,虽然退开,不知如何,手爪反能疾攻上来。这一招之奇,孙不言真是从所未见,大惊之下,右腕“内关”、“外关”、“会宗”三穴差点被冷金飞同时拿住。
孙不言早听师父说过冷金飞的武功,金林神尊一生挑战无数,对各家各派的武功招数无不了若指掌;尤其对江湖上出名人物的家数更是详细解说。师父曾说冷金飞的武功专在对方明知不能发招之时暴起疾进,最是难闪难挡,他出来与冷金飞动手,对此节本已严加防范。
岂知他招数变化无方,危急中右手屈起食中两指,半拳半掌,向他胸口打去,却是金林神尊的绝技“上下翻飞掌”,才划开危势。虽然没被冷金飞抓住,相去也是毫厘之差,手腕隐隐作痛。
孙不言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暗道:“好险,果然名下无虚士,若不小心应付,恐怕接不了十招呢!”西门浅语目不转睛的看二人交手,见孙不言势紧,不禁手心捏了一把冷汗。
顾景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悠闲自得的边吃边喝,有意无意的瞟一眼二人。见孙不言使出“上下翻飞掌”,不由“咦”了一声道:“娃儿,金林神尊是你什么人?”
孙不言答道:“正是晚辈家师!”虽和顾景笑说话,手上却丝毫不慢。顾景笑“哦”了一声就不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