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保罗恍如梦中的是,他现在也成了秘密员警,而且很快就要成为水警队的副队长,一年有两、三万比索的收入……
保罗就这么恍恍惚惚地出门,恍恍惚惚地上马车,恍恍惚惚的跟着福特曼到采石场。
一路上,福特曼不停套保罗的话,同样也被保罗恍恍惚惚地唬弄过去。
福特曼当然不知道这些,他只以为保罗装傻的功力深厚,让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他至少弄明白一件事,保罗恐怕是那种周边中的周边,类似於线人的角色,什么本事都没有,这下子他就放心了。
采石场很快就到了,远远就听到一阵犬吠声。
「这里原来好像是采石场,现在改成靶场了?」保罗一脸迷糊,他真不知道此事。
福特曼愈发放心了。
「警官是您啊,这么早,怎么有兴趣过来?」汉德已经迎了上来。
「你们老板呢?」福特曼问道。
「他还在送信呢。」汉德耸了耸肩膀,说实话,他始终想不明白,自家老阅还有必要这样低调吗?
不敢多琢磨老板的事,汉德看了和福特曼一起过来的保罗一眼,笑嘻嘻地走上前打招呼:「你就是保罗警官?我听老板说起过你。」
汉德是今天早上听拉佩说的,他也不打算拆穿此事。
保罗放心了,福特曼也同样放心了。
「我带来了一批火枪和弹药。」福特曼拍了拍后面的车厢。
汉德将两根手指塞进嘴里,打了个呼哨,里面顿时跑出来一群人,汉德朝着马车一指,道:「大家出把力,一起搬东西。」
「又有好东西?」
「这一次是什么?」
那些过来帮忙的人七嘴八舌地嚷嚷着。
「是火枪,快点搬。」汉德喊道。
那些人顿时来了精神,一拥而上,你抬我扛。
「两位也进来吧。」汉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福特曼下了马车,保罗也跟着下来,两人进入采石场。
保罗东看看,西看看,最后也走到那几口刚搬下来的箱子前。
箱子里面放着短枪,重型带来福线的那种,保罗拿了一把枪,爱不释手地抚摸半天。
「为什么不试试?」汉德冲着保罗说道,他虽然知道拉佩找保罗的理由,但是多少有些不太舒服。
保罗为人很冲钝,根本没感觉到汉德的语气有什么不对,他傻乎乎地拿着枪,又拿了火药壶,走到靶子前。
倒药、包鹿皮、装弹、推紧弹药、往火勺倒药,保罗的动作异乎寻常的熟练,每一个动作都标准到极点。
「砰——」枪响了,远处的一只玻璃瓶瞬间被炸开。
这玻璃瓶就是靶子,那些小扒手打了几天木靶就没兴趣了,於是他们找来玻璃瓶、生的瓜果之类的东西当靶子,因为这些东西被打中的时候,会四下飞散,那场面才叫刺激。
保罗重新装弹,转眼间又是一枪,这一次命中的是一颗甜瓜,瓜瓤被打得四下分散。
「好快的速度,顶多十几秒就是一枪。」福特曼的脸色已经变了。
刚才福特曼听出汉德语气中的那一丝不满,看到保罗傻乎乎地拿起枪,心中也生出一丝轻视的念头,但是此刻他差一点吓掉下巴,原来保罗是在装傻。
这家伙真的很能装傻,装得和真的一样。福特曼不由得暗自惊叹,不愧是秘密员警,就算是周边成员也不简单,别看平日低调得一塌糊涂,却都有绝活。
「好枪法,你派过来的那几位教官可差远了。」汉德现在也收起轻视之心。
「那当然,人家是秘密员警。」福特曼从一个极端滑向另一个极端。
汉德是知道内幕的,但是他绝对不会说破,此刻他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巴结保罗,怎么学会这样的枪法。
一阵碎片乱飞,所有当作靶子的东西全被打碎,保罗意犹未尽地走回来。
「您这枪法是怎么练的?」汉德激动地问道。
「枪法?」保罗有点懵懂地道:「我是管仓库的,仓库里面除了警服就是军械。我的工作很空闲,不需要出去巡逻,也不需要查案子,又不能到处乱跑,闲着没事就只能打靶。练得多了,枪法自然就好。」
保罗说的是真话,但是福特曼却不会再相信,第七警署也有管仓库的人,那人却没这个本事。
一辆马车远远地驶过来,从马车上下来的是夏洛克。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个都跑过来了?」汉德很意外。
「是老板让我来的。」夏洛克拎着一只小包,说道。
听到是拉佩的意思,汉德不敢再说什么。
所有人都在等待拉佩的到来。
汉德和保罗有事可做,前者趁机请教枪法方面的技巧,后者也乐得传授一些技艺,福特曼就没什么事可做,如果没有保罗在这里,他或许也会射两枪,顺便教这些扒手一些东西,能够拉近关系总是好的,但是有保罗在,他怕自己出丑;夏洛克同样没事做,尤特佬一向不受欢迎。
过了九点多,拉佩来了。
「夏洛克,我想问你一件事,在塔伦,谁能够开出大面额的汇票?」拉佩第一个问的是夏洛克。
最近这几天,拉佩被比格‧威尔弄得头脑发胀,不得不先搞定他的事。
汇票最早是各座神殿搞出来的,最初是为了方便那些朝圣者,只要把钱交给当地神殿的牧师,牧师会开出一份证明,到了圣地就可以凭证明取钱。
最初这是一种无偿的服务,后来有人想到用这种办法赚钱,按照所开汇票的金额收取一些费用,很快汇票就推广开来。
可以开出大面额汇票的地方很多,各座神殿都有类似的业务,邮政署也有,这是从前任国王在位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的。不过在这方面做得最好,手段也最灵活的还是地下钱庄,而地下钱庄大多掌握在尤特人的手中。
拉佩已经查过邮政署的汇票往来纪录,最近几个月开出的大面额汇票全都没有任何嫌疑。
既然那张汇票不是从邮政系统走的,十之八九也不会走神殿这条路,因为两者都太正规,不但开汇票的人要塡明身分,收汇票的人也一样,更麻烦的是还要有人担保。
这样做确实安全很多,但是太繁琐了,而且很容易被追查,对於那些不太合法的金钱来往,这两条路显然不太合适。
地下钱庄就隐秘多了,不需要保人,也不需要核实身分,凭票付款。
「您得先告诉我一笔数目才行。」夏洛克以为拉佩要开汇票。
「十万以上。」拉佩问过比格‧威尔,那天的刺客至少値这个价钱。
「十万?」夏洛克思索起来,道:「十万以上的汇票也不算很大。塔伦是港口城市,虽然算不上最繁荣,但是钜贾、豪贾数量不少,经常有大笔交易。所以有实力的地下钱庄在这里都有分号,能够开出十万以上汇票的,少说有十几家。」
「那好,我要查几张汇票,需要找谁?」拉佩连忙问道。
「这恐怕不行,地下钱庄最注重的就是信誉,汇票往来一般都是保密的,不会泄漏出去。」夏洛克连连摇头。
拉佩早就料到夏洛克会这样说,他转头朝着福特曼问道:「福特曼警官,这件事恐怕要请你和署长说一声,再让他和厅长打声招呼,由员警厅出面施压,我想应该会有些用处。我再让乌迪内斯也帮帮忙。」
说完这些,拉佩又转头,道:「夏洛克,你和你的那些同胞打声招呼,让他们想明白,要不要为了这么个可笑的借口,弄得连生意都做不下去?」
「那小子真以为自己能够代表国王吗?」
「收编了几个小扒手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真是幼稚。」
「让一个员警厅厅长传话就能够吓倒我们?我们这些人,谁没有比这更硬的后台?」
十几个和夏洛克一样干瘪的老头子怒不可遏地吵嚷着。
夏洛克站在一旁听着,这里并没有他的位置。
一直等到这帮老头说不动,开始停下来喘气,夏洛克才不疾不徐地说道:「你们说得都没错,只不过你们都忘了一件事,我的老板既不是商人,也不是官员,他有一套属於自己的做事风格。如果他想得到某样东西,不一定会透过正当的途径。」
「不透过正当的途径?你是什么意思?」一个脑袋很大,人却瘦得像竹竿的老头很不满地问道。
「这我就不清楚。那些不愿意合作的人或许会一病不起;要不然就是突然遭到绑架,可能是他本人,也可能是他的家人。」说这番话的时候,夏洛克显得阴森恐怖。
「你、你居然帮着外人来威胁我们。」那个瘦竹竿老者大怒。
「他是我老板,我只是尽属下的义务,再说我也是为了大家好,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不就是怕松口之后,别人会跟着欺上门吗?我的老板并不需要你们付出什么,只要回去翻翻帐本,给他一个答案就行。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咱们这些人。」夏洛克早就准备好了台阶。
「话不是这样讲。咱们之所以能够抢了各座神殿和邮政署的生意,就是因为大家感觉在我们这里开汇票比较安全。」一个胖老头换了一个角度说话。
「安全?您老可别开这样的玩笑。我虽然不做这一行,却也知道一些内幕,地下钱庄全都是宽进严出,每年因为各种原因被拒绝兑现的汇票数量有多少?有多少人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呑?不靠这些额外的手段赚钱,哪来这么丰厚的利润?再说,你们真那么诚心诚意替客户保密?别忘了乌迪内斯和我的老板已经成了朋友,他就请你们査过汇票的来源,你们好像没拒绝啊!为什么到了我们这里就不行呢?」
夏洛克深知其中的内幕,自然不会被花言巧语骗过。
地下钱庄真正的好处不是隐秘,而是方便。开地下钱庄的人也谈不上什么职业道德,大多数情况下他们是看人行事,有些人的钱,他们不敢贪,就算手续不全,甚至汇票丢了也没关系,但是对大多数人,只要手续稍微有点问题,他们就会千方百计不兑现,然后就是长时间的赖帐。如果对方不好欺负,他们最后也会把钱退回,但如果对方没什么本事,那钱就会被他们呑了。
「你既然知道底细,就应该明白,有些客户的情报是不能随便泄漏的。我们都知道你老板的情况,也知道他为什么浮出水面,不就是前几个月的案子吗?嫌疑人听说是宾尼派的。请你替我们想想,市政厅里面有多少宾尼派的人,整个塔伦又有多少宾尼派的成员?你们惹得起,我们却惹不起。」
胖老头开始装可怜,不过话锋一转,他的语气又变了:「不过我很替你和你的老板担心,虽然你们背后有国王陛下撑腰,但是宾尼派的那些人也不简单,他们连国王的特使都敢刺杀,你们还是自己小心一些吧。」
「那就多谢各位的好意了。」门外传来拉佩的声音。
门开了,拉佩施施然地走进来,他的身后跟着汉德和几个小扒手,每个人的手里都捧着厚厚一堆帐本。
那些老头看到帐本全都变了脸色,一个个站了起来,朝着拉佩怒目而视。
「我已经预料到很难说服各位,好在说服你们的家人和下属要容易得多。」拉佩信步走到那个胖老头的面前,微微弯了弯身,用充满感激的口吻说道:「谢谢阁下的关心,我确实很害怕那名刺客。」
紧接着拉佩的口气变了:「不过那刺客会那么蠢吗?威尔勳爵是国王的特使,位高权重。我只是一个小卒子,像我这样的人多得是,他杀我,显然不値得。话再说回来,就算有人付钱请他杀我,他也得舍下尊严对付我这种小角色,他怎么能确定我不是老鼠夹子上的那块乳酪?」
胖老头的脸色顿时变了,其他老头也差不多。
在场老头们对拉佩的秘密员警身分仍旧有怀疑,最大疑点就是拉佩的年纪,难道秘密员警这么缺人,不得不用一个「小孩」来办案?
但是作为一个诱饵却很有可能,这个诱饵必须让对方感受到威胁,要不然他们不会动手,同时又要让他们觉得能够呑下,没什么比一个小孩更合适的了。
在场老头们中的一部分人又感到疑惑,为什么拉佩会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转念一想,在场老头们又有了答案。
谁都不甘心成为诱饵,拉佩是借在场老头们的口把消息传出去,告诉宾尼派的人不要轻举妄动。
明白了这些,那些老头一个个满头是汗,他们只想平平安安地做生意,不想卷入这样的纷争。
「还有一件事各位恐怕还没想明白。」拉佩轻轻拍了拍胖老头的脸,到:「我知道你们的背后都有人,这些人或是有权,或是有势,甚至还有人拥有武力。你们是他们的钱袋,所以他们会极力保护你们的安全。但是你们却忘了一件事,钱袋本身并没有价値,有价値的是里面的钱。我只要不碰里面的钱,就算把钱袋烧了,也没人会为此和我翻脸……更关键的是,你们自己没有实力,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那帮老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们被触动了心弦。
尤特人有钱,很有钱,但是他们从来都没地位。正如拉佩所说的那样,他们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他们只能借用别人的权势来保护自己,但是这并不保险。
不同的人说这样的话,效果完全不同,换成夏洛克或者汉德这么说,那帮老头只会当作放屁,但是出自拉佩之口,他们却感到浑身冰冷,因为拉佩有说这话的实力,他也已经这么做了。
「你们还忘了一件事。」拉佩继续加码,他必须把这些老头的脊骨彻底压折,让他们拜服在他的脚下,因为他以后还要用到这些尤特佬,继续道:「你们忘了塔伦只是一座小城,对於整个帝国来说,屁都算不上。你们仰仗的那些大人物,在真正的大人物面前,同样也是屁都算不上。」
「你已经拿到了帐本,还要我们做什么?」胖老头服软了。
其他老头也没人表示反对,尤特人很精明,他们最清楚什么时候应该妥协。
「我对你们的帐本不感兴趣,我只想查几张汇票。我的手下打听到的消息绝对没问题,伏击暗杀、潜入抓捕也没问题,但是让他们查帐,那就不可能了。而你们是专家,这些又是你们的帐本,你们最熟悉。」拉佩直接摊牌。
几个老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那个胖老头站起身,走到那堆帐本前,取出属於他的那几册帐本,然后从口袋里面掏出眼镜戴上后,问道:「您要查什么?」
「査两张汇票,其中一张是从外地过来的,金额至少在十万比索以上,时间是刺杀事件发生之前一个月之内。第二张是最近三天开的,金额可能是几千,也可能是一、两万,是为逃跑准备的。」拉佩说出了査找的范围。
胖老头早有预料,他拿着帐本走到一个角落开始工作。
有了第一个人做榜样,其他人也纷纷动了起来,片刻的工夫,房间里面只听到翻帐本的稀里哗啦声。
时间一点点流逝,那些老头不再自己査自己的帐本,而是互相交头接耳,彼此査对核实。
「有人为了保密,会将钱在地下钱庄之间转来转去,这种帐查起来最麻烦。」
夏洛克在拉佩耳边解释到。
又过了好半天,那些老头收起帐本,为首的那个胖老头走到拉佩的面前,道:
「刺杀发生之前半个月,有人透过各种管道汇来几十笔钱,有的只有七、八千,有的则是一、两万。开汇票的地点也各有不同,最多的是从马内过来,也有佩尔蒙特、拉瓜尔、普利多等地。最终这些汇票聚拢成三张,金额最大的一张汇票是十六万比索,另外两张是一万比索和三万比索。刺杀发生前三天,十六万比索的那张汇票被转出去了,目的地是多默尔。前天,另外那张一万比索的汇票也被转出去了,目的地是马内。」
「多默尔……」拉佩喃喃自语道。
这下麻烦了,多默尔位於奇克里海的东端,是非常有名的自由之城,也是非常有名的混乱之地。那里是海盗的天堂、是走私贩子云集的地方,各国的间谍也在那里交换情报,更有无数杀手、刺客混迹於此,甚至全世界的雇佣军在那里也都有联络处。
在多默尔,一个看上去非常老实的会计很可能是洗手多年的海盗王,一个在路边摆摊的小贩或许是厌倦了以往生活的大剑客,一个演杂耍的小丑搞不好是暗器大师,这要怎么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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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
歪锤一伙人向小扒手们勒索天价的保护费,拉佩直觉对方肯定有后台,下令开打!
在混战中,敌方一位黑魔法师被杀,当拉佩査看屍体时,却发现这人的身分是……
这让拉佩不由得惊觉,操纵这场恶战的藏镜人到底是谁?难道会是国王特使刺杀案的主谋?而他的秘密员警假身分和漫天大谎是否早已被对方盯上,即将要被揭穿?
请续看《剑的旋律》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