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尫 王逊躬身听令:“属下明白!”
王逊回到自己的营帐,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卷,提笔蘸墨,将日前军事会议的种种部署计划尽数抄写下来,他记心甚好,所有细节无一遗漏,羊皮卷上,蝇头小篆写得密密麻麻。
不多时写完,卷好,拿了根细绳捆住,小心放进怀里藏好。
那王逊,原来是中原天朝皇帝的亲信密探,十七卫丁组的鹰卫。
十七卫人员精干,总数不过三百多人,又分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组,每组又按职责分为刺探情报的鹰卫、监察官员的暗卫,刺杀保护的羽卫,联络通讯的骑卫四种。
十七卫丁组,主要负责西凉和北莽的情报收集、要员刺杀、官员策反等等。
渤海是北莽属国,但文化习俗与中原相近,王逊虽然是渤海人,却自幼在中原长大,深受中原文化影响,他加入十七卫后,在北莽潜伏已有八九年。
在王逊心中,怀里那份情报,比自己的性命紧要千倍万倍。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在北莽大军进入河北河东之前,将情报送回中原。
然渤海军驻地与中原相距遥远,消息不畅通,中间又必须经过诸多州镇、关卡,越过燕山、长城。
飞鸽传书变数太大,传递的信息又有限,通过商旅马队传递比较稳妥,可惜速度太慢。
他思来想去,只有一个最快捷也最危险的办法:亲自护送情报,穿过层层防线,赶回中原。
只要抵达北面边境的重镇定州,便大功告成,定州设有一个十七卫的固定联络点。定州的通判孟大人正是自己的上司,十七卫丁组鹰卫的头目。
王逊当机立断,他高声唤来营帐外手下的一名兵士,吩咐道:“叫队长别勒不台前来见我。”
草原各部牧民自幼擅长骑射,天生便属於优秀的骑兵。渤海军重金招募了数百人,组成一营,下设队长若干,那别勒不台便是其中一名队长,与王逊情逾兄弟,有着过命的交情。
不多时,一名雄赳赳的大汉步入帐内,声如铜锺,大声道:“好兄弟,是不是有好酒好肉招呼?”
王逊道:“酒肉管够,不过眼下有件大事需要兄弟帮忙。”
别勒不台道:“高山上的积雪,不如兄弟的情义深厚,咱们草原人,为兄弟流血流汗,绝对不皱眉头。”
王逊道:“除了别勒不台,哪个勇士能一巴掌怕死饿狼?哪个勇士可以一箭射穿鹰眼?草原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渤海军中,哪个不服?哪个敢比?有了困难,王逊只能依靠我的兄弟别勒不台。”
两人相视大笑。
别勒不台道:“王逊兄弟的智睿,如同北海一样深广。别勒不台只有一股牛力蛮力,大事面前,听王逊兄弟拿主意。”
王逊低声道:“你觉得北莽人待咱们如何?”
别勒不台道:“北莽人对於草原各部一向是横征暴敛,抢夺我们的牛羊马匹,征用我们的勇士为他打仗。嘿嘿,北莽国军队中,北莽人属於第一等,奚部、失韦部属於第二等,渤海人、草原人属於第三等,汉人属於第四等,论功行赏,北莽人永远排在我们前头,出力流血的事情,却只管找我们承担,封爵赏赐,那基本没有我们的份。其实草原各部早就心寒了。”
王逊道:“兄弟所言极是。现下北莽大军准备南下中原,我思前想后,准备逃奔中原,脱离北莽。你可否愿意同行,随我一起南下?”
别勒不台喜道:“我们旺古部,一直在阴山脚下放牧,跟中原商人打过交道,中原人良善,不比北莽人凶残,兄弟此举,甚合我的心意。”
王逊道:“事不宜冲,咱们马上动身,你叫上几个亲近的,一同出发,路上好有照应,南下面临重重封锁,北莽人未必会轻易放过咱们。”
别勒不台道:“不用担心,我听族中的老人讲过,从阴山南麓,有一条秘密道路,通过一条小径,越过长城断隘,翻过群山,可以直通河北。咱们向西走,再南下,绕过整个燕京防线。”
王逊摇头道:“兄弟,实不相瞒,我这里有一份关於北莽南征兵力部署的重要情报,必须马上送到中原汉人手中,绕道阴山,路程太远,时间赶不及了。我有一个计划,需要几个胆大心细的帮手,你去找人,其他的事情我来安排。”
别勒不台对於王逊的智计深信不疑。於是自行出帐,寻找营中另外三个兄弟特穆尔、哈丹、呼斗乞。那三人与他同属一个部族,彼此生死相依多年。
小半个时辰,四人齐齐到位。
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信任的眼光,王逊心中感动,说道:“各位好兄弟,北莽大军即将南下,为免中原生灵涂炭,我王逊决定,不再为北莽人效力,将此次情报带回中原,好叫他们加强防备,抵抗北莽。不知各位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特穆尔、哈丹、呼斗乞几个互相望望,齐声道:“我等不愿再受北莽人鸟气啦,一切听王逊兄弟的。”
王逊喜道:“很好,那咱们几个一起南归,投奔中原天朝。”
别勒不台道:“此去中原千里迢迢,,危险重重,不知王逊兄弟有什么好办法?”
王逊道:“我这里早就伪造了一份堪合文书,说是北院枢密院某某官员即将到燕京赴任,你们作为我的护卫,走驿道,大摇大摆南下。”
别勒不台大喜道:“好计策!此去燕京,路上驿站共有十几处,提供饮食车马等便利,我们随时可以补充装备,随时可以换马,北莽人做梦也想不到。”
文书早已经准备好,此时胡乱填上个名字,盖上伪造的印章,不仔细查验,根本分辨不出。
伪造文书印鉴本来就是十七卫的拿手好戏,往来敌国、传递情报,事先务必做好大量的后备应急措施。
王逊等人披挂整齐,刀箭干粮备足,策马出营,假称奉大帅令前往各营巡查,头也不回,远远离开渤海军大营驻地,沿着大道南下。
第二日,大帅鲁行德醒来,欲召集众将议事,发现行军司马王逊缺席。遍寻大营踪影全无,把守辕门的兵士来报,昨日司马偕同数骑匆匆出营,至今未返。
鲁行德结合昨日两人一番对话,想了想,惊出一身冷汗。
那王逊虽然出身渤海部,但自小在中原长大,近十年才返回渤海效命,如果他受了中原人蛊惑,做了中原人的暗探,大事不妙。
绝密军情泄露,非同小可,一旦皇帝陛下、宰相、统军使怪罪下来,渤海军吃不了兜着走。
鲁行德紧急招来斥候的头领,前锋营的副指挥白朗, 说道:“昨日行军司马王逊无故失踪,不知去向,你速速派人,将他寻回。他如若从命,不需为难,他如若不从,将他拿下!留意,这件事做的隐秘些,不要大肆宣扬。”
白朗咪咪眼,只说一句:“请问大帅,此人要死要活?”
白朗精於追踪、侦查、刺探,行事心狠手辣,兼之眼角处生有一块白班,军中人称:白狼,忌之如狼,畏之如虎。
鲁行德喝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屍!”
白狼阴笑道:“属下明白了,大帅担心此人有意叛逃。我带几个得力的手下马上去追,请大帅从亲兵营调拨一百精骑给我,人要不怕死的,马要跑得快的。他已经离开一日一夜,估摸走了几百里啦,没有快马很难追上。”
鲁行德道:“好,都依你。”
他匆匆写了一纸军令,盖上帅印,又取了一支令箭,一并交与白朗,说道:“有了这些,亲兵营听你调度,沿途兵马也会与你方便和配合,快快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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