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蒙面人都是鱼蛇帮的好手,由郭重九亲自安排。
那日秦虎领了禁军,严查京城械斗暴乱,到柯家正店恐吓了一顿,眼见官兵大举出动,柯庆之见势不妙,和郭重九暗中商议,决心下狠手除掉雇佣的十几个黑道高手,那些高手收了鱼蛇帮的重金,手上命案不少,只能灭口了事。
只要再除掉张小毛、平狗儿两个,鱼蛇帮雇凶杀人的线索就此中断,官府无凭无据,根本追查不下去。
那郭重九在黑市上高价买了迷药,下在酒菜里,迷翻那些黑道高手,然后杀人放火,毁屍灭迹。
而见过那些高手的人,只得张小毛、平狗儿两个,因此一不做二不休,今日索性杀上门来,做掉两个小毛孩,斩草除根。
大杂院所在,是一片低矮破旧的平房,平时官兵极少经过,因此鱼蛇帮的人公然大白天行凶。反正对付两个小孩而已,手到擒来,不花什么功夫。
但恰好,遇上秀姑和赤脚汉等人。
之所以派来众多杀手,那是担心大杂院里人杂房多,两个少年又精乖溜滑,万一被他们逃走,那就后患无穷。
大杂院只剩了些妇孺弱小,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幸好还有黯然销魂楼几个人在场,拚死抵住鱼蛇帮的杀手行凶杀人。
秀姑扯着张小毛、平狗儿急奔,平狗儿涕泪横流,不住地叫着:“娘!娘!”身后两名蒙面杀手提着刀,展开轻功,顷刻追至!
两个少年、一个妇人,丝毫不会武功,顷刻间根本跑不远。
其中一人当头一刀,呼得一声,向平狗儿脑袋劈落。
秀姑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平狗儿,举起左臂一挡。
哢嚓一声,长刀将秀姑的小臂斩断,那人跟着踏前一步,继续挥刀朝平狗儿心口一戳!
秀姑倒地,用剩下的右臂紧紧抱住那人的双腿,口中喊道:“狗儿走啊,走啊!”
那人回过刀,一刀朝秀姑后背插下。长刀穿过秀姑娇弱的身躯,鲜血泉涌,秀姑仍死死抱住对方不放。
另一个杀手举刀猛砍,平狗儿和张小毛闪到路边的一棵树后,绕着树身团团转,那人急切之间,单刀砍在树干上。
“鼠辈你敢!”身后赤脚汉一声断喝,飞步赶到,一双铁腿旋风般轮转,顷刻间在空中踢出六七脚。
赤脚汉在腿上浸淫了数十年功夫,双腿坚硬如铁,寻常刀剑根本伤他不得。
啪,一脚踢飞刺伤秀姑那人手中的长刀,跟着一脚重重踹在对方胸前。
那名杀手胸骨肋骨尽碎,狂喷一口鲜血,远远飞出。
另外一人见到赤脚汉威猛的气势,不敢再去追赶两名少年,收了刀返身便走。瞬间逃得不见踪影。
赤脚汉扶起秀姑,秀姑胸前背后染满鲜血,那一刀正中要害,绝难救治,心中不由得酸辣辣的剧痛。
张小毛、平狗儿跑回来,一面大哭,一面叫道:“秀姨!秀姨!”
秀姑躺在赤脚汉怀里,嘴角的鲜血汩汩而下,声音微弱,说道:“别怕,别怕,我没事。”
赤脚汉抱起秀姑,柔声道:“夫人莫怕,我们回楼里,楼里有最好的医师,最好的药,一定能把你治好,你一定会没事的。”
那一瞬间,赤脚汉终於明白,其实他是爱慕秀姑的。
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子,那么温顺、那么善良。
她爱护身边的每一个人,关怀身边的每一个人,她对别人的爱平淡而朴实,深沉而博大,唯独对於自己,却想得最少。
舍己及人,那是世间最难得的美德。
可惜,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她是黯然销魂楼的秀夫人,所以他只能将爱意深深地埋藏在心底,陪伴在她身边,不敢表露一丝一毫。
赤脚汉将秀姑抱起,大步飞奔,然而怀中的人儿双眼渐渐闭上,身躯渐渐冰冷。
恍惚间,秀姑记得有人说过,人临死的时候,他生前的所有记忆会像流水一样淌过,一幕一幕,在眼前不断闪现。
她迷迷糊糊的,好像看见了秦虎,秦虎笑嘻嘻的拉着她的手,走到一条小巷的尽头,指着一处院子对她说:“你看,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小酒馆啦,你就是这里的老板娘。你中不中意,喜不喜欢?”
院子大不大不重要,位置偏不偏僻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他费尽心思给她的。
啊,这个把她从烟柳行里救出来的男人,这个给了她自从阿爹去世后不曾有过的温暖的男人,难道就是从那一刻起,她死心塌地的爱上了他吗?
秦虎那时候还有些孩子气,他摸摸脑袋,说道:“不好意思啊,我俸禄微薄,这个院子只是租的,租金我已经给了,你只管住进来好了。呵呵,等我赚了银子,再把它买下来。”
不要紧的,她已经很满足了,这个男人,给了她一个温馨的家,一个自由自在的小天地。
她愿意为他,留下一个温暖的被窝,热上一壶暖暖的酒。
一个少女向她飞奔过来,圆圆的脸,弯弯的眉,笑颜如花。少女叫道:娘亲,娘亲。
那是谁?是我的小荷吗?她什么时候长大,变成大姑娘了?那可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啦,我的女儿,终究会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
林小荷的小脸和少女的圆脸,不停地重合和切换。
秀姑轻轻地唤道:“小荷,小荷。”
然而梦慢慢的碎了,秦虎和林小荷通通消失不见,一切归於寂静和黑暗,秀姑含笑而逝。
碧血撒了一路, 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赤脚汉仍在不停地奔跑,铁塔一样的汉子热泪长流,颤抖不已。
他能感觉到怀中之人的体温和气息,感觉到秀姑的生机在不断逝去。
但他脚步不停,拚命奔跑。
张小毛、平狗儿两个哭哭啼啼,远远地跟着。
终於看见黯然销魂楼了,赤脚汉腿一软,跪倒在地,秀姑从他的双手跌落,躺在地上,脸色平静安详,好像睡着了一般。
然而她永远不能再醒过来了。
赤脚汉泪眼模糊,小心地伸出右手,在秀姑脸上轻轻抚摸一下,又触电般收回。
这时,他看见了林枫晚,看见了秦虎,看见了甘三娘和楼里的兄弟,还有一众官兵,他连滚带爬上前,嘶哑地叫道:“楼主、姑爷,秀夫人,秀夫人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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