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竖起了两根指头道:“便宜得很,一个两文。”
单剑飞点点头,伸手人怀。
忽然,他的脸色苍白了,身躯颤抖,冷汗浃背,插在怀中的一只手,再也无法抽出来。
做小生意的商人,看惯贫苦的面孔,因此,心地也常较一般做大买卖的慈善些;这时,那店家望了他一会,忽然低声恳切地道:“没关系,小弟,先拿去,以后再算吧。”
单剑飞喘息着,欲言又止,突然头一摇,放下手中饼袋,发疯似地返身向店外奔出。
这时,月行中天,已是二三更之交,当单剑飞再回到那座大府第前时,谜会已散;他喘着气俯下着身去,在空地上像没头苍蝇似地胡乱转了好几圈,接着,跺跺脚,又往另一条街上低头张望着来回寻去。
先后两个更次,他几乎将此前所走过的每一条街巷都重新走了一遍,最后,他扑人一座破庙,在尘封的神案前无力地坐倒,身心茫茫,脑海中一片空白,没有怨怒,也没有悲哀,只是不住地梦呓般喃喃着:“完了!一切都完了!”
断剑,半部秘芨,以及那个他一直不敢拆开看看与自己身世可能有着重大关系的小布包,这三样东西,他一直将它们和银钱一起贴身藏着,而今,统统丢了,一样也没有剩下。
“今后——”他悲苦地自问:“我活着,还为了什么呢?”
心灰,意冷……使得他渐渐定下神来,他解开衣襟,里外详加检视,赫然发现一道刀缝透衣直人。
这一点,证明了东西是被人窃走,不慎遗失路上尚有觅回之望,如是遭窃,窃物者鸿飞冥冥,脸上不刻字,天涯海角,能向何处去找?
不可抗拒地,悲哀袭来,他伤心、绝望,终於流下自怜的热泪,泪,无声地流着,流着,万念俱灰下,他倦极昏昏睡去……
清晨,金黄色的阳光洒遍襄阳城。
城中,所有店舖都还没有开门,一名年仅十四五岁的破衣小叫化,在大街小巷中到处飞跑。
跑时,四下张望,一面以衣袖拭汗,一面不住焦急地自语着:“唉唉……真没想到……这……这……”
这么早,一名小叫化不为乞讨,却在匆匆奔跑,宁非咄咄怪事?
不一会儿,有几家店门打开了,那些睡眼惺忪的伙计们看到这情景,一个个睡意全消,分别探头向同行以眼光互询,然而,那名小叫化周而复始,满街奔跑如故,根本不将别人的眼光神情放在心上。
在几处街角,一些露宿檐下的叫化子们,瞥及小叫化奔来,不分老少,均将搂在怀中的竹竿或木棒迅速向前放落,有如一个人纳头俯拜一拜,这样做,在叫化行中叫做“杖拜”;同时,每个叫化於慎重而迅速放落竿棒后,都低低喊出一句相同的话:“参见少帮主!”
然而,这名年事虽轻,但在叫化群中却受到无比尊敬,且被喊做少帮主的小叫化,经过时,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最后,小叫化大概是着实累了,终於在一座破旧的关帝庙前停了了来,摇摇头,轻轻一叹,拭着汗水,懒懒然向庙内走去。
神案前,单剑飞仍在熟睡着。
面容憔悴,泪痕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