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三
第十七章 仗义救弱
半个月过去了。单剑飞因为知悉另外三儒已经脱险,除了静候那位郝总管找来四川唐家后人外,这一身已无牵挂,所以每天都守在这座书房中,书房中有的是各式书籍,尤以有关医理的为多。紫衣少女心仪姑娘,每天来陪着他,於有意无意间为他解说各种药草的药性,以及它们组合搭配后对人体所产生的功果效能。
单剑飞听着,起初是觉得有趣,后来竟渐渐着迷起来。有一天,单剑飞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便向心仪姑娘带着抱怨地道:“姑娘与令祖母对医道既然如此有研究,当初假如肯伸援手,不去找什么唐家后人岂不也可以吗?”心仪姑娘淡淡一笑道:“病人对大夫,除了接受用药外,最重要的便是信心,当初是你左一声四川唐门,右一声四川唐门,就好像这事只有四川唐家后人才解决得了似的,我跟家祖母若是自告奋勇,万一给你怀疑地来上一句:你们—你们也行?试问,谁受得了?”
单剑飞哑口无言,事实上,他说虽然是这样说,骨子里也并不怎样觉得遗憾。半个月都已等了,再等半个月又有何妨,“七老”毒伤既可挨过三个月,时间上仍很宽裕。而且,要不是有此—波折,他绝不会在这里住下来,也就无法学到这么丰富的医药知识,以后行道江湖,除了一支剑外,这一点也可仗以教人济世的。所以,他对这位心仪姑娘,由感而生敬,古云:一字师,一技师。虽然她是个女孩子,而且年龄比他还小,他一样不忘以授艺问业的态度尊重着对方。有道是:敬人者,人恒敬之。他敬重着对方,对方对他的态度电就随之逐渐改变。这位心仪姑娘,不再乍喜乍怒,或者逗弄和调侃於他了。她变得沉默起来,除了讲解医理药性外,她总是静静地、脉脉地望着他,眼光像一泓晶澈而又深不见底的秋潭,令人神往,令人沉醉。
这种日子过起来是特别快的,一转眼,又是十来天过去。大概是在那位郝总管离去的第二十七八天上,单剑飞和心仪姑娘正在书房中研究甘草、黄耆两味药在解毒方面的通性之际,一名女婢人报导:“老夫人有请,郝总管回来了!”闻报之下,心仪姑娘仅淡淡地噢了一声,好像她早已知道那位郝总管应该在这个时候回来一般,单剑飞却止不住狂喜,跳起道:“心……姑娘,我们快去。”若在开始几天中,单剑飞忘情脱口喊出这个“心”宇,这位心仪姑娘不反问他“心什么?”也必会逗问他“你在招呼谁?这儿谁是‘新’姑娘?谁是‘旧’姑娘?”然而,现在早投有这种情形了,她只缓扫了他一眼,双颊微酡,慢慢地站起身来道:“他回来得比预定日朋还早了二天,急什么?”
正厅中,黑衣老夫人据座高坐,身后立着两名女婢,下首稍远放着一张小木椅,椅子上坐着的,正是那位满身风尘,矮胖的郝总管。单剑飞入得厅来,目光一扫,不由得愣住了。厅中平静异常,除了上述四人外再无他人,“唐门后人”在哪里?那位郝总管见两人走入,连忙起身垂手道:“单少侠好,小姐好。”单剑飞勉强还了一礼道:“郝总管辛苦了。”夫人吩咐身后两婢搬过两张椅子,让单剑飞和心仪姑娘在郝总管对面坐下,然后向郝总管道:“郝总管,你交给单少侠了!”。单剑飞一听这话,心头不禁一阵狂跳。交给我?什么东西要给我?难道四川唐门后人虽然投有同来,却已把药交给这位郝总管带来了不成?抬起头,望清后,一颗心立即又凉了下来。郝总管手上拿着的,并不是什么药瓶或药盒,而只是一只薄薄的信封。不用看也知道,里面装的准是一张婉转说明,如何不能相助的致歉函件。郝总管双手送过来,单剑飞拱拱手道:“毋须看得了!”郝总管愕然不知所措。黑衣老夫人微笑着道:“看看又有何妨?”单剑飞不便再加拒绝,默默伸手接下,封套上没有一个字,拆开,里面也只是一张薄纸,纸质甚是粗劣。单剑飞托定看去,但见上面龙蛇游走地这样写道:“剑飞:向你致谢!向你致敬!真没有想到你这么快便找到了唐太夫人,并由唐太夫人差郝大侠送下解药。天池隐翁杨老前辈亦系同一天赶达,知悉七老有救当天即欣然离去。剑飞!七龙康复了,丐帮新生了,七老没有话说,丐帮全体没有话说,丐帮上下,今后只有一个愿望……愿能有机会为你单大哥奔走!舒意百拜。又及楚卿卿至今杳无音讯,风闻伊师无才夫人切盼见你一面,如果有空,请即前往鄂北车盖山一行。”单剑飞看呆了,手臂僵举着,久久不能放落。但听唐太夫人温声笑着道:“很意外是吗?”单剑飞转过身来,忽然拜倒道:“谢太夫人成全。”唐太夫人注视着悦容问道:“现在,孩子,你还有什么困难没有?”单剑飞低头望着手上的信纸,咬唇默然片刻,终於抬起脸来道:“禀太夫人,晚辈必须马上离去。”唐太夫人轻轻一哦,停了停,叹了口气,转向爱孙心仪姑娘吩咐道:“心仪,你送单少侠一程吧!”心仪姑娘眼圈一红,借着点头,迅速低下脸去。
单剑飞膝行一步,俯首低声道:“如蒙太夫人不弃,晚辈愿与心仪姑娘结为义兄妹,一待师门事了,即重来此间,与义妹共奉您老重返中土,安享天年。”唐太夫人颇觉意外,激动地道:“是的,孩子,好,好……”单剑飞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回首之下,已不见了那位新认义妹的影子,唐太夫人微微一笑道:“丫头刚走,你找她去,等会儿,你也不必再来辞行,有什么话,直接告诉她就行了。”
单剑飞从郝总管手上取回那面掌令丐令符,辞过太夫人,出厅向书房走来。书房中,果然坐着唐心仪,面前打开一本书,眼光却望在壁间字画上,以手支颐默默出神,全未觉察到单剑飞的进入。单剑飞走过去轻唤道:“仪妹……”唐心仪转过脸来,恨声道:“我算是低估你了!”单剑飞吃了一惊道:“怎么说?”唐心仪仰脸道:“不怎么说!怎么样?什么时候上路?”单剑飞不安地搓着手道:“我……我想,马上就起程,仪妹如愿相迭,我们不妨一路谈到玉门再分手吧!”双骑并辔,清风徐吹,吹浓了离愁,也吹拢了马上一双人影,以及两颗沉醉在絮语中的年轻的心……漫漫长夜过去,落下去的太阳,又自东方升起——玉门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