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突然,他轻微地惊呼了一声,弯下腰从地板上捡起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块小小的、方形的细纱手绢,非常精致,手绢的一角还绣着一个字母——H。

「一条女用手绢,」医生说,「我们的列车长说对了。这案子的确和女人有关!」

「而且竟如此便宜了我们,把手绢遗落在这里!」白罗说,「完全像小说或电影的情节。而且,为了让我们破起案来更容易些,手绢还标上了一个字母。」

「我们运气真好啊!」医生惊喜地说。

「是吗?」白罗说。

他的口气有些异样,使医生感到困惑。可是他还没问个明白,白罗又弯下腰去了。

他摊开手掌,这一次出现的是一根烟斗通条。

「这也许是雷契特先生的东西吧?」医生说。

「他口袋里并没有烟斗,也没有烟丝或烟丝袋。」

「那么这是个线索了。」

「哦,那当然。而且又是如此便宜我们,竟然掉在地上。这次是个男人的线索,你注意到了吧!谁也不能抱怨说这件案子找不到线索了,线索多得很。顺便问一下,凶器你怎么处理了?」

「我没看到什么凶器。一定是凶手带走了。」

「这又是为什么呢?」白罗思忖。

「啊!」医生小心摸索了死者的睡衣口袋后说,「我忽略了这个。我解开他上衣的钮扣后便把衣服翻上去了。」

他从死者胸前的口袋中取出一只金表。表壳上有很深的凹痕,表针指着一点十五分。

「看哪!」康士坦丁医生急切地叫道,「这就是案发时间。这和我的估计是符合的。我曾说死亡时间是在午夜至凌晨两点之间,或许在一点左右,虽然这很难精确估计。唔,这会儿我们找到证据了。一点十五分,这就是凶手行凶的时间。」

「没错,有此可能,当然有此可能。」

医生看着白罗,露出茫然不解的眼神。

「请包涵,白罗先生,可是你的话我不大明白。」

「我自己也不大明白。」白罗说,「我什么也不明白,而且你也看得出,我很伤脑筋。」

他叹了口气,俯身审察着小桌面上那些烧焦的纸片,自言自语地说:

「此刻我需要一个旧式的女帽匣。」

康士坦丁医生简直不知道如何回答这句突如其来的话。不过白罗并未让他有发问的机会。他打开通往走道的房门,叫了管理员。

管理员跑了过来。

「这节车厢住了几位女士?」

管理员扳着手指数着:

「一位、两位、三位……六位,先生。美国老太太,瑞典女士,年轻的英国女士,安雷尼伯爵夫人,还有卓戈米罗芙公主和她的女仆。」

白罗略加思索。

「她们都带着帽匣吧?」

「是的,先生。」

「那就把——呃,我想想……是了,把瑞典女士和那位女仆的帽匣拿来给我。只能寄望於那两个帽匣。你可以对她们说这是海关的规定,就说——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吧。」

「没问题,先生。这两位女士此刻都不在房间。」

「那就快去拿来。」

管理员走了出去,回来时拿着两个帽匣。白罗先揭开女仆的帽匣,看了看就放在一边。然后他打开了瑞典女士的帽匣,随即发出一种表示满意的声音。他小心地把帽子取出,里面露出了用铁丝盘绕高高耸起的支架。

「啊,这正是我们需要的东西,十五年前的帽匣就是这样的。帽子放在这个铁丝支架上,用一支帽针穿进帽子,便卡在盘绕丝上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灵巧地将帽匣内两个铁丝支架取了出来,然后把帽子放回匣中,并叫管理员把两个帽匣都拿回去归还原主。

管理员关上房门后,白罗对他的同伴说:

「你看,亲爱的医生,我并不是光依赖专业侦查技术的人,我要探索的不是指纹或烟灰,而是心理状态。不过在目前这件事上,我倒愿意利用一些科学上的辅助。这个房间里到处留有线索,可是我能确信那些线索都是真的线索吗?」

「这话我不大懂,白罗先生。」

「好吧,举例来说,我们发现了一条女用手绢。它是一个女人掉落在地上的吗?或者是一个男人做了案,心里盘算着:『我要使这件案子看来像是一个女人干的。我要把我的仇人故意多戳上几刀,来几刀软弱无力不伤肌体的,我还要丢一条手绢在地上,让谁都看得见』。这只是一种可能性。还有另一种可能性——会不会是一个妇女行了凶,然后故意遗落一根烟斗通条在地上,使人以为是一个男人干的呢?或者,我们能不能当真认为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各做各的,而两人都粗心大意留下了线索呢?这未免太巧了吧!」

「那么,帽匣跟这事又有什么关系呢?」医生感到困惑不解。

「啊,我这就要说了。依我看,这些线索,譬如表针停在一点一刻上,还有手绢、烟斗通条这些东西,可能是真线索,也可能是假线索,目前我还无法断定。不过,有一个线索我相信(虽然我也可能弄错)并非故布疑阵。我说的是这根扁平的火柴,医生先生。我相信这根火柴不是雷契特先生用剩的,而是凶手留下来的。它被用来烧毁一张能构成某种罪证的纸片,也许是一张便条。如果是这样,那么便条上一定有什么线索透露了行凶者的身份。我现在就是要设法使证据重现。」

他走出房间,一会又回来,手里拿着一只小小的酒精灯和一把弧形钳子。他指着钳子说:

「我用这东西来弄卷胡须。」

医生好奇地看着他。他先把那两卷隆起的帽架按平,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烧糊的纸片穿到第一个帽架上,再把另一个帽架覆压在上面。接着他用钳子把这堆东西夹起来,拿到酒精灯上方。

「这是权宜之计,」他转头说,「希望能奏效。」

医生专心地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帽架开始发红了。忽然他看到纸上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些字。字迹一个接一个慢慢出现——由火形成的字。

那张纸片很小,上面只有一句不完整的句子:

……记小黛西.阿姆斯壮

「啊!」白罗叫出声来。

「这让你想到什么吗?」医生问。

白罗两眼闪耀着光芒。他轻轻地放下钳子,说道:

「是的,现在我知道死者的真实姓名了,我知道他为什么不得不离开美国了。」

「他的真名是什么?」

「卡赛第。」

「卡赛第……」康士坦丁医生皱起眉头,「好像听过这名字。几年前,我记不起来了……那是发生在美国的一桩案子,是吗?」

「是的。」白罗说,「发生在美国。」

白罗似乎不想进一步谈论那桩案子。他看看四周,然后说:

「我们这就开始全面调查。但是先确认一下有没有遗漏掉什么。」

他再次迅速而熟练地搜查了死者的衣服口袋,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他试了一下通往邻室的门,发现另一边已锁上了。

「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康士坦丁医生说,「要是凶手并没有跳窗,要是通往邻室的门已在另一边锁上,而通往车厢走道的房门不仅从里面锁住而且还上了链条,那么,凶手是怎么逃出去的呢?」

「这正是观众看到魔术师把一个手脚被绑住的人从箱子中变不见时会问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白罗解释,「如果凶手企图让我们相信他是跳窗而去的,那他自然要使我们认为其他两个出口都不可能出去了。就像表演『箱中遁形』一样,那是在变戏法。现在我们的任务是要查清这个戏法是怎么变的。」

他伸手把隔门这一边的锁也锁上。他说:

「免得那位天才的赫伯德太太探得凶案的第一手资料,写信去告诉她女儿。」

他再次环视四周。

「我认为我们在这里没有事做了。我们去找布克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