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第六人”对炸弹做了精心设计,现场看上去就像是某个活动房里的实验事故造成的。这很有效,员警没有做更深入的调查。而因为废墟周围的叠楼里居民众多,难以清理,最后他们干脆不再过问这堆垃圾,任由它风吹日晒。
第一笔代言费到账后,我买了张第二天早上八点出发到俄亥俄哥伦布的单程巴士票。为了更舒服的座位和宽频接入口,我买了头等票。旅途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准备待在绿洲里。
买到票后,我马上收拾好秘密小屋里的所有东西,包括学校版绿洲主机、面罩、手套、列印版《安诺拉年鉴》、圣杯日记、几件衣服,还有手提电脑。
天黑之后,我爬出货车,把门反锁好,然后把钥匙使劲抛进了垃圾堆以示永别。最后,我提起袋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地。
我一直走在大路上,以免找不到路。巴士站的门内立着一台破败不堪的自动检票机,它扫描票的速度倒还挺快。随后我进了候车室,坐到门边的椅子上,趁着车还没到读起了年鉴。
很快,车到了。那是一辆双层巴士,金属装甲,太阳能电池板,驾驶室还装了厚厚的防弹玻璃,活像一座移动碉堡。我坐在第二排靠角落的位置,有六个武装卫兵靠在巴士的上层,他们负责在城市外行进时保护车子的安全。
巴士上的每个座位都被填满了,大部分乘客一上车就戴上了面罩,我没这么做,而是望着自己成长的城市,目光在街道里梭巡,接着又转向远处的风力发电塔。
巴士的电动引擎最高时速只有四十公里,再加上复杂的道路系统,大概要花八天才能抵达目的地。所以这一路我全指望在绿洲里过活了。
首先,我需要一个新身份,这不难,有钱好办事。在绿洲里,只要不介意违法,有的是办事管道。就算在为政府(或者为大公司)工作,很多人也因生活所迫(或者贪婪)而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这些人经常在绿洲的黑市里出售相关资讯。
我在“精英资料竞购”注册了帐号,这网站里有大量违法资料在出售。用一笔不多的钱,我就买下USCR(美联邦公民注册资料)的系统查看权和密码。有了这个,就可以登录修改自己的公民注册档案。我删除了个人档案中的指纹和视网膜形状资讯,用死者(我爸爸)的资讯代替,然后又在新建的档案中放入自己的指纹和视网膜识别图。所以现在,我成了布莱斯·林奇,二十二岁的小伙,电脑学士,信用评级干干净净,当然,还有个胡编的社会安全码。如果我想变回韦德·沃特,只要删除林奇的档案,然后将指纹和视网膜形状重新换回原来的那个就行了。
一弄好新身份,我就开始在哥伦布市寻找适合自己的住所,最后找到了一家旧酒店,它的客房被隔成了数个经济单人间,许多全职猎手都入住其中。它提供了我想要的一切——廉价的租金,高端的安保系统,各种便宜可靠的电子设备,最重要的当然还是与绿洲总伺服器的直连——这里距离总伺服器只有几里地而已。住在这样的地方是目前最快和最安全的连接方法,再向城中心走点,就过於靠近IOI和它的子公司了,我可不愿意被他们发现。
我在聊天室里和酒店的前台聊了聊,又被带领着看了一眼模拟出来的房间,不错。我用新的身份租了六个月的单人房,长租期让那个前台招待闭了嘴,没有再问多余的问题。
巴士在破碎的公路上摇晃了数日,有几次在淩晨时分,我摘下了面罩远眺窗外。我从没出过俄城,很好奇外面会是什么样子,但看起来所有地方都破破烂烂,和此前的城市没有什么不同。
我仿佛经过了一个月的煎熬,哥伦布终於出现在了地平线上。我们在日落时分抵达,此时城市里的灯正在逐个亮起。我以前看过有关这座城市照明系统的介绍:城市里满布巨型太阳能电池板,郊外还有两座太阳能发电站,它们整个白昼都在吸收日光,然后在夜里把它吐出来。但我还是没想到,夜晚也能如此明亮。
客车停在哥伦布巴士站的瞬间,绿洲连接也告中断。我脱下面罩,和其他人一起迈出车门。现实的压迫感突然扑面而来:我现在是个流亡者,必须用假名过日子了。在敌人面前,我势单力薄,而他们则穷凶极恶。他们想要我死,要我死。
我觉得胸口像是压了块巨石,呼吸困难,惊慌失措。我强迫自己大口深呼吸冷静下来。是的,我要做的只是去公寓,安置好东西,接着重新登录《绿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熟悉的环境会回来的,我会很安全的。
我拦下自助计程车,在触控式萤幕上输入了新位址,计程车电脑的合成音说,在目前的交通状况下,最少要开半小时才能到达。途中,我透过窗户望着外面的街道,脑海中除了焦虑空白一片。计程车上的距离数值成了唯一能让我集中注意力的东西。最后,车停在了我的新公寓大楼前。这栋灰色的大楼矗立在赛欧托河畔,旁边就是孪生河贫民窟。我注意到了大楼正面褪色的希尔顿集团标志的轮廓,那是它过往荣耀的见证。
我压下心中的忧虑,走出计程车,环视四周,吸了口新鲜空气,然后提着袋子走进大厅,让安检门扫描指纹和视网膜。我的新名字出现在显示幕上,绿光闪现,安检门滑开。我继续走向电梯。
房间在四十二层,号码四二一一,门上也有道视网膜锁。验证过后,它自动弹开,房内灯光亮起。方形的房间内没有家俱,窗户也仅有一扇。反锁上门的同时,我默默发誓,要弃绝现实生活,绝不迈出房门一步。
直到最终夺得彩蛋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