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褘漫步於镇中,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经文,确认万无一失后,这才去寻老禅师。
夜色渐浓之下,老禅师等人如约而至。
老禅师见到陈褘,微微一笑,双手合十。
“陈小友,当真准时。”
陈褘面对这位和善慈爱的老禅师,心中生不起丝毫嗔怒。
他笑了笑,同样回了一礼。
“降妖伏魔这等大事,贫僧可不敢来晚。”
他们简单寒暄了一番后,便开始巡视村镇。
随着时间流逝,亦如先前所经历的幻梦,一声声窃窃私语同样没有冲到,从村镇各处冒了出来。
污言秽语,浸染人心。
而其声势似乎比之昨夜,微弱了一些。
陈褘不知道这些变化,是否与他在白日的表现有关。
不过不管怎么样,今日的情况,貌似出奇的顺利。
经文张贴齐全,没有了捣乱的邪道,也废掉了搞事的言行丕。
若是不出意外,应当可以伏魔功成……
窃窃私语之声,逐渐壮大,变得嘈杂。
陈褘发动天眼通,发觉镇内各处,都有长舌鬼缓缓现形。
它们被经文所阻拦,无法在屋内现形,也难以进入贴有经文的房屋。
於是这些长舌鬼,便只得面露恨意,朝着坏了它们好事的僧人们,蜂拥而来。
鬼潮汹涌,声势浩大。
饶是老禅师,都不禁感到阵阵压力。
不过这一次,并非只有他们在降妖伏魔。
陈褘此刻不再束手束脚,暴戾气息荡漾,每每出手都能手撕恶鬼。
一时之间,老禅师与众弟子的压力顿消。
鬼潮的数量,渐渐削减……
有了陈褘的加入,天还未亮,便只剩下了十来只长舌鬼。
它们不敢再继续冲杀送死,一个个开始四散奔逃。
老禅师与陈褘,都不想放过哪怕一个妖魔,从而留下祸根。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便朝着那群长舌鬼穷追不舍。
一路追逐,数只长舌恶鬼接连伏诛。
然而便在此时,一道殷红的血迹,猛然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众人顺着血迹望去,便见不远处,一个浑身流血的人影,躺倒在墙角,胸口起伏微弱。
陈褘愣了愣,没有想到竟还有人,能在他如此尽心防范下遇害。
难不成是有哪个村民,没长脑子在晚上跑出来了?
又或者是说……是妖魔假扮?
陈褘眯着眼睛,便运起天眼通看了过去。
而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他一大跳!
只见躺倒在地的那人,不是别人,竟是……言语!
他瘫倒在地,嘴巴一张一合,却是血糊糊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也就在此时,他似是看到了什么,死死地盯着陈褘的背后,眼中充满了恐惧!
陈褘顿感不妙,连忙回首,却已为时已晚。
“噗呲!”
一大滩滚烫的鲜血,喷溅到他的脸上,血腥味浓郁。
只见一只体型硕大,近乎二层楼阁高的长舌鬼,无声无息,现形而出。
老禅师以及其一众弟子,注意力全在言语身上。
一时不慎,被那长舌鬼的舌头,穿成了糖葫芦。
陈褘亲眼看着老禅师,被那长舌鬼咀嚼吞咽,鲜血飞溅。
一时之间,他目眦欲裂!
巨型长舌鬼面容上,长着一张酷似言家丕的脸。
它呲牙咧嘴,似是在嘲笑着陈褘!
“哈哈,小和尚,你以为贴上了经文,捏碎了我的下巴,就能拦住我们了吗!”
“你堵住了怨言,却未曾消了这些愚民心中怨气……”
“怨气累积,纷纷汇聚到我这个可怜的老头子身上,区区一张经文,如何能拦得住我!”
“如今世道已变,合该我享用血食,得此机缘!”
陈褘闻言,双眼爬满血丝。
他的嗔心再难抑制,心中满是痛恨与愧疚!
自己如此谋划,却还是因为疏忽大意,栽了跟头,害得老禅师和其弟子再次惨死!
“哈哈哈,龙子,早和你说了,得杀尽这些蝼蚁。”
“今日因为心慈手软,而功亏一篑的感觉如何?”
“杀吧!杀吧!让这些东西,知道惹火吾等的代价!”
龙君俯视着陈褘,语气中满是戏谑。
怒火,痛恨,愧疚,悔不当初,种种情绪和念头交织!
陈褘的嗔心,仿佛得到了最美味的养料,茁壮滋长!
化作妖魔的言行丕,此时还在洋洋得意,消化折腹中血食。
浑然不知眼前的僧人,正在压抑着怎样的嗔怒!
陈褘死死地盯着言行丕,两颗头颅生长而出,六臂破开身躯。
这一刻,原本已经被压制下去的三头六臂的真魔相,再度重新长了回来。
并且这一次,恐怕再难将之抑制。
一股震撼天地的恐怖气息,不断攀升。
“你,你……”
言行丕直到此时,才感受到陈褘的不对劲。
它面色大变,便欲先下手为强。
然而下一刻,陈褘便探出手臂,一把将其擒住。
若大的言行丕,被陈褘死死攥紧,它还未来得及面露恐惧,开口求饶,便被一把捏爆!
三头六臂的陈褘,头颅缓缓抬起,身躯越发庞大,双目之中,猩红弥漫。
祂看向周遭的事物,一切都是那么可憎,该死的浊世……
鸟巢之中,乌巢禅师盘膝而坐,嘴角的狞笑难以压抑。
然而,祂却逐渐皱起了眉头,怒气横生。
祂的脸上逐渐浮现悲悯,嘴唇一张一合,呢喃自语。
“终究还是太早了,圣僧魔障深沉,到底难勘幻梦。”
“偏偏又出了这样的意外,这一切,太像之前发生的那些事了。”
“这就是天命吗,无从抵挡,无可琢磨……”
“就连我们一手雕琢的浮屠幻梦,亦会因为天命,生出无穷变数。”
转瞬间,狰狞的怒意,又在乌巢禅师脸上浮现。
“假慈悲的家伙,输了就输了,莫要再提那劳什子天命了!”
“在幻梦之中,即便是天命,也未必能动摇我的掌控!”
“修行多年,因为天命,不能顺遂己心,点醒众生!”
“现在躲到山里,还要被这天命相逼,是何等憋屈!”
“老衲可不信,就连自己的神通,还不能由自己做主!”
“今日,老衲偏要和天命斗上一场!”
“天命要他化魔!老夫便要将他亲自点醒!”
言罢,乌巢禅师面上狰狞顿消,只剩下些许悲悯。
“可如果,我们如今所做的一切,同样是天命呢……”
祂双手合十,垂下头颅,不再言语。
天上月色渐渐演变,自皎洁化作血红。
陈褘仅存的理智发现,四周的一切,全都在此刻停了下来。
一时之间,万籁皆寂。
身穿褐色衣袍的老者身影,从街道之上缓缓走来。
其面貌与穿着,同老禅师别无二致,然而却总给人一份怪异之感。
祂的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好似在讥讽些什么。
“乌巢……”
陈褘眯起眼睛,语气中满是戾气。
老者双手合十,向着陈褘微微行礼。
“圣僧啊,你的心性浅薄,不识真我,偏偏又有偌大的福缘,总能化险为夷。”
“这段时日以来,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言罢,老者身形一僵,气息萎靡。
他随口吐出了一口污血,呵呵笑道。
“可惜啊,老衲今日偏偏不能让你全了这化魔之功,毁了这即将归我的浮屠梦境……”
“来来来!圣僧,咱们真刀真枪的厮杀上一场!”
陈褘见那老者,竟敢向祂展露敌意,眉宇间戾气更甚!
祂的六臂遮天蔽日,手托屍山血海,欲要将整片天地染化污浊!
乌巢禅师只是双掌合十,身躯同样愈发高大。
祂的四周,时而显化层层山峦,时而化作滔天火海,时化出利刃伤敌。
屍山血海和幻梦景色,不断相互粉碎。
陈褘的天眼通,天耳通,不断寻找着老者的弱点。
老者气息,越发萎靡,终於被陈褘抓住了破绽。
祂神足通上前,一击便贯穿了其身躯。
然而出乎陈褘意料的是,老者脸上丝毫没有对於死亡的恐惧,反而满是笑意。
祂抓住陈褘的肩膀,反手伸入陈褘的胸膛。
“咕叽,咕叽~”
伴随着一道恶心的声响,祂竟从陈褘的身上,掏出了一团不断跳动的黑色液体。
霎时间,陈褘的目光之中,浮现几缕清明!
“圣僧!所谓妖心神心,何尝不是你的人心偏激所化!”
“何苦沉沦!还不速速清醒!”
乌巢禅师疯癫的言语,宛若当头一棒,使得陈褘如梦初醒。
“对啊!我好不容易寻回人心,怎能又如此放纵自己,沦为妖魔!”
“乌巢,你又为何要帮我清醒?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此刻的陈褘,已然分不清这乌巢禅师,究竟在做些什么。
乌巢禅师的身躯渐渐融化,似是要化作一滩黑泥就此消弭。
“哈哈哈,恶言恶语恶人心!如今尽归尘土里!”
“如今多谢圣僧,愿意配老衲好好玩上一遭,消去我这纠缠不休的魔念。”
“剩下的一切,自在最后的幻梦里,尽数相告!”
“吉时已到,圣僧,该醒了!”
黑泥泯灭,乌巢禅师声音散去。
陈褘周遭的幻梦之景,在此刻猛然模糊,分崩离析!
六千字大章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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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