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整夜的恶战终於落下帷幕。
尽管全身上下都正发出哀嚎,不过现在并不是能够放松的时候,毕竟大家都伤的很重,尤其是为了保护学生而拚尽全力的三名侍卫。
跟他们相比,自己身上的伤口根本不值一提。
最迫切需要救助的,是一直被自己偷偷戏称为狗先生的詹姆士,他曾在佩姬刚抵达耶格凯尔时摆出一副狗仗人势的恶劣态度,也曾对严厉地指摘卢克对於护卫工作的怠忽职守,那副狐假虎威又咄咄逼人的样子令我一直对他都不是很有好感,可是他为了守护大家奋不顾身的模样却使自己对他改观。
詹姆士确实是只狗,一只即使拚上性命也要完成主人嘱托的忠犬。詹姆士漂亮地完成了菲利斯所托付给他的任务──「不要让学生受伤」。
我跪坐在陷入昏厥的詹姆士面前,用治癒魔法开始操控他体内的血液。
情况很不乐观,被躯灵斩去双臂,失血过多的詹姆士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同样会使用治癒魔法的安娜踏着小碎步跑了过来,标志性的金绿色挑染随着她蹲下施展术式的动作在额上轻微晃动。
伊莎和朵朵分别找来了詹姆士被砍下的两只手臂,等待安娜和我为他接上。
安娜看了我一眼,用乌黑的瞳孔指示自己先将詹姆士体内的血液暂时往心脏集中,安娜的判断没错,止血确实是现阶段的当务之急。
她在治疗魔法的造诣上远比自己要厉害的多。
我点点头,遵从安娜的指引为狗先生止血后,和她一起为詹姆士缝补手臂。
不知道是出於什么原理,躯灵的手刀一向都非常锐利,詹姆士手臂断裂处伤口的横切面非常整齐,令缝合工作轻松不少。
静静躺在地上的狗先生一会儿皱眉,一会从喉咙流泻出几许痛苦的呻吟。
血肉的再生会大量预支健康,这样严重的伤势所消耗的健康,有可能会使他未来得病恹恹地躺上个两三年,漫长的复原期加上随着年纪增长日渐衰退的体能,詹姆士这辈子应该再也无法恢复他全盛时期的身手,作为侍卫的职业生涯理论上也自此告终。
我讨厌詹姆士,可是这不代表他应该遭受这样的痛苦。
使徒阿戈泰尔无论如何都得付出代价,我咬牙切齿地想。
治疗完詹姆士,安娜和我依序为熊叔叔罗伯特跟大树艾登瓦提供医治。
他们伤的不如詹姆士那般严重,救治很快就告一段落,只不过感冒咳嗽个两三个月基本上是免不了的。
摊坐在地上的我疲倦地揉着眼睛,从一大清早就陪着菲利斯东奔西跑的自己几乎整日都未曾阖眼,这对仍处成长阶段的十四岁少女来说实在太过煎熬,佩姬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觉。
不过令人介意的是,安娜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用恍惚迷离的眼神盯着我,伊莎也持续站在自己背后像是用裙摆在遮掩什么。
直到视线一直左飘右移的阿贝尔,先是在倒坍的衣橱里找到了卢克闲暇之余常穿的皮革外套,再将夹克交给朵朵之后红着脸吩咐了句「叫佩姬快点穿上它」,我才想起入睡前只在白衬衫上随便固定两颗钮扣的自己,实际上与全裸相去无几──
脸瞬间变得滚烫。
总觉得自己的脑袋彷佛成了烧开的水壶。
包含羞耻、丢脸、害羞、懊恼等各式各样的情绪全都混杂在一块,距离昏迷仅剩一步之遥。
脸红的像是番茄一样的我,气急败坏地转头瞅着伊莎:
「……为、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佩姬你早就知道。」她一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丢脸、丢脸、丢脸、好丢脸、超级丢脸──
我需要一面镜子来确认自己的状态,佩姬的脸一定红到差点渗出血来。
我用力地捧住自己的脸颊,果然,烫红的就像是加热的铁板,只要淋点油马上就能拿来煎蛋或是炒几盘豆芽菜。
怎么办……?
被人看光了、被人看光了、被人看光了、被人看光了、被人看光了──
我一面扣好衬衫的钮扣,一面调整呼吸。
冷静、冷静、冷静……佩姬你一定要冷静,佩姬你必须得冷静,被看光不是问题,重点是被谁看光……
没错──安娜、朵朵和伊莎那些跟自己一样是女孩的可以先排除在外,陷入昏迷的狗先生詹姆士、熊叔罗伯特,还有面色铁青地靠着墙壁呻吟的大树艾登瓦应该也可以略过不停,心系朵朵的凯兹因为『祂』曾经特别叮嘱所以只能暂时放过──
这样一来,要被佩姬杀人灭口的就只剩阿贝尔了呢……
太好了,要付出代价的人只有阿贝尔一个实在是太好了呢!
我穿上朵朵向自己递来的外套,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
伊莎似乎察觉到我想做什么,她低下头,双手抱胸识相地让路。
阿贝尔感觉也注意到了从自己身上散发的浓烈杀气,冷汗直流的他慌张地开始解释:
「佩姬你先冷静,我能跟你保证自己什么都没看到,真的……不要怀疑,我说真的!」
哦……阿贝尔你这不是很清楚我为什么在生气吗?还有,辩解时还刻意模仿佩姬我的口头禅究竟是想缓和气氛,还是在挑衅我呢?
握紧蝉翼的我缓缓走向阿贝尔,并朝他露出带有「嘉许」意味的灿烂笑容。
求生意志浓厚的他紧张地拔腿就跑。
今天又有一个家伙丢失了原本成熟稳重的人设──
这个男人总算得到了他应有的报应。站在军官宿舍的三楼,低头俯瞰头下脚上笔直地倒插进树丛的阿贝尔,握紧蝉翼的我愉快地扬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