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来,你是要给我另一个工作?也是在沙漠里?我该解释,我也是一个受过训练的外科医生。」
「太棒了!这正好是我们所要找的。」
「在慕尼黑,我没有太多机会开刀动手术。我发现我在那里已经变成一位时髦的开业医生,有着一满室的女性候诊──如果一个男人来我的诊室,那是真正有病。啊,讲这个有什么意义?」范笃拉临时想到卡蒂亚,便压制这项回忆。昨天已经逝去并埋葬,不要再挖掘出来。「好吧,我在听,卡拉巴希大夫。」
「我们需要一位像我们一样,没有什么好丧失,却有好多要获得的医生。」
「我不敢确言我会是这种医生,穆斯塔法。我喜欢有你名字的我那则童年故事。他娶了回教国王的女儿,骑马而去。」
「行,没有人会制止你那样做,范笃拉大夫。」卡拉巴希将凳子移近。「你会遇上最可爱的沙漠公主!」
「那么,这是沙漠──但是另一部分?」
「而是一处更为重要的部分。需要你去治疗那些弹孔,而不是去摸那些沙漠农人的肚皮。」
「啊,老天,」范笃拉从杯子喝了一大口。「这全非我的本行。你是不是那种要将以色列人赶下海的人?」
「范笃拉大夫,政治不是你的职务。」卡拉巴希将双手搁在范笃拉的膝盖上:一种信任的姿态。「我只是要你当医生,没有别的什么。包紮受伤者,为受伤者动手术,截肢,减轻垂死者的痛苦。帮助人们。以色列人或阿拉伯人,拜星者或革命分子,这些人对於当医生的你全都相同。范笃拉大夫──只是帮助那些急需帮助的人们。」
「这就是那些想要制造战争者的说话方式,真恐怖,看来倒是挺人道主义的。无私心的医生们想法是只管伤痛,别的一概不管,也不问他们从何而来?」
卡拉巴希喝完香槟。「何以这会教你厌烦?」
「我不喜欢伤口处那种弹孔的火药气味。」
「但他们仍然是受伤者,受伤者需要医生。」
「你到底是谁,卡拉巴希?」
「我负责指挥阿拉伯统一阵线。这是一支由爱国分子所组成的队伍,他们无法忍受和看着他们的国家在全世界注视下,任人分配。这些爱国者想要动摇这个懒惰世界自以为是的自满,并想让它知道除了革命,没有什么可视为当然!」
「要不要我三呼万岁?」范笃拉两手交叉,搁在脑后。「阿拉伯统一,够光明正大了。但是,阵线──对不起,我对阵线这个字过敏。」
穆斯塔法了望大海,那儿有三艘游艇在蓝色的海面上,显示三个白点。他喜欢范笃拉,为自己能接近他而庆幸。他已经注意他两天了,而他的本能是正确的。这个人有点神秘,卡拉巴希对那些不以真面目示人,而戴上假面具的人,特具专长。这也是他何以找得英国人约翰.克拉克现在沙漠里正忙於为他们制造定时炸弹的道理,同时,也是他何以认识一个快乐的义大利人马利奥.法勃里希奥,此刻在欧洲人地区组织政治运动的原因。以同样方式,他还赢得两位德国航空工程师的服务,这两人以前都曾在雅典机场的控制塔工作。
「阿拉伯世界正在清醒,」卡拉巴希说。「我们正要完成救世主未竟的工作:这些日子,我们有了较好的条件,较现代的武器,而我们的目标也更清晰。救世主以真主之名战斗──我们是以社会主义者的进步与公正重新分配财产之名而战斗。」
「你已经重新分配你父亲的?我想像他不会是个穷人。」
「现在我已没有父亲。我卖掉我所继承的财产,将换来的金钱献给革命。」
「一个理想主义者!你知道理想主义有多么危险?我自己也是一名理想主义者──这也是何以将我带到贝鲁特的原因。」
卡拉巴希的两手搭着他的膝盖,交叉地紧握,并热心地注视范笃拉。「我们似乎进入真实的自白哪么让我们有话直说,大夫,你何以来这儿?」
「我失手杀了我情妇的丈夫。」
「失手?那是荒谬的!人们在突然的激情发作,杀死他们情妇的丈夫!」
「是,那么,这就让我告诉你,我是怎么样的理想主义者。我将我自己发展出来的一种新的抗硬化药物,给他注射,以期挽救他的生命。但他死了。这或许只是巧合,而非我的药物的过错,但我永远不能证明这点。这就是我何以离开德国的原因。」
「而来了这里。这里,如你所能见到的,你的路分歧了。你可以走两条路中的一条:去德耳.艾阿杰尔,或去艾尔.穆瓦夸。」
「那是在哪里?」
「艾尔.穆瓦夸是我们的总部。一处约旦沙漠里的绿洲,一个好地方──很近安曼,沙漠就在我们背后,而我们知道沙漠水井所在处,三个水穴有着很好,清澈,新鲜的用水,离铁路线只有二十公里,十分接近一处旧的沙漠机场──萨尔瓜──我们还有何所求?当年卡斯楚也是由一处更其不利的位置开始的。」卡拉巴希倾身向前。「范笃拉大夫,你要走那条路?」
「你能过问吗?」
「这不是一个清楚的答案。是的,我知道你何以犹豫。革命,动乱,内战及其伴随而来的恐怖……但不是要你做一名政治家或政客,我重复一次,只是做一位医生,如此而已。我可否邀你一同去穆瓦夸?看看那个地方,没有一个人会烦扰你,然后,如果你想要,你可以再离开。我会把你带回贝鲁特。同意吗?」
「同意。」
有名侍者,见到卡拉巴希的手势,送来两杯香槟,好像他们两人完成一宗大的生意买卖,举杯互敬。
第二天早晨,他们飞往安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