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5)
他们沿着一条很好的道路,快速地开车前往巴尔伯克。在这里,有着范围广大的废墟以及庄严堂皇的庙宇,每年都在后者遗留下来的空架子里,举办歌剧和芭蕾舞节庆。谷塞沿途谈论着伊斯坦堡,他的妻子和九个孩子。就在他们抵达那座庙宇之前(这里,需要买票入内。)他将车子转向旁边,进入一处荒凉,这座废城仍未清理的部分。这里有着多少个世纪以来,未曾碰触过的断砖残瓦、柽柳、香柏、野玫瑰以及有刺灌木丛,零零落落散布在各处土堆上,还有许多洞穴、废屋以及挖开了的地窖。
在这些废墟里的某个地方,谷塞停下来。莱娜惊奇地看看四周,别无他人,只有他们两个人。远处,维纳斯神庙的柱子伸向蓝天,那里满是观光客的游览车,但这里则冷清而脏乱。
「你迷了路吗!」她问,在座位上转身。「假使范笃拉大夫来这儿,他必定会正在参观那座庙。」
「啊,但他不在这里,」谷塞说。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冷淡而刺耳,似乎有点沙哑。莱娜刚要转身,这个土耳其人却快如闪电,伸出他的巨掌,掴在莱娜脸上,猛然将她的背部抵住在座位上。她想去抓她的手提袋,但谷塞将它抢过去,看见里面的小手枪,嗄声大笑。随后,他再用拳头重击她三次,用力那么狠,莱娜倒下去,已半昏眩。
「你要什么?」她喘着气问,用双手抱头、保护自己。「你甚至还不知道我是谁……」
「可是,我知道。那也就是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的道理。」谷塞喝令莱娜下车,强迫她跪在地面又在她下颚底下揍起来。她的头急向后转,用冷而闪光的眼睛望着他。「你是四个月以前,从雅典劫持一架飞机的那个女人。当另一架飞机被迫在萨尔瓜降落时,你和游击队在一起。你带着一挺轻机枪到处走──你的朋友们称呼你「革命新娘」。就我们而言,你却是死亡天使。」
「对你呢?」
「是的,我是他们中的一个。是你和你的朋友们带到沙漠里的旅客中的一个。我恳求你,而你对我大笑。我说我有九个孩子,怜悯我,别把我炸掉;而你和你的朋友们大笑,并且对我说,为什么我们要关心你的九个孩子?如果你在床上小心一点,现在就不会有这么多孩子做孤儿了……是,这就是你们告诉我的。我几乎吓死了。但是,我起过誓。基默耳,我告诉自己,如果你能活着离开这里,就得诅咒所有带枪的人。而且,如果你再遇上这些暴徒中的一个,那么,他──或她就要感受你所感受的同样恐怖。」谷塞未再说话,但当莱娜试图站起来,他又用力打她,而她也复跌倒在断砖残瓦上,身体痛苦地扭曲着。「我在旅馆里认出你。当时我想,就是这个女人。如果阿拉伯劫机者不在伦敦、苏黎世和慕尼黑获释,我们就会全都给炸掉。而她就会站在那儿拍手,对天开枪庆祝!一个女谋杀者,她会杀掉九个孩子的父亲。这时,我知道。我没留下仁慈的感情,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除掉你,就像抆掉一个肮脏的印记。」谷塞深深地吸口气,「而这就是我正要做的!」
莱娜再也没有气力跳起来逃走,而这却是她唯一的机会。平常的时候她的双脚可真的非常快捷,但此刻她仍然感受到伤口的影响,虽然矮胖的谷塞正上气不接下气,但她仍然无法找到机会;当她刚刚开始站起来,他那沉重的拳头又再如雨点落下。她向后摔倒,顷刻间谷塞压在她身上,双手掐住她的脖子,使劲地勒。
她拼命抵抗,带着一种难以出声的喊叫,猛打;当他用力扭曲她的脖子时,挣扎着伸直。但是天空、废墟、沙石与太阳变得越来越模糊、黑暗,先是变成彩色的条纹,随后化作旋转的点。她的头正在爆炸。她能清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谷塞的热气喷在她脸上,像是一块潮湿而使人厌恶的烂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