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2)
莱娜之死成了全世界的头条新闻。再一次,哈金.帕夏的名字也出现在新闻里;这个故事成为电视上的特写,索伯尔用杂志的钱,拍发了一封长达十五页的电报,刚好赶上「环球」杂志得以将其他重要新闻故事临时抽出,将索伯尔的特别报导穿插进去。
这一回,「环球」在报导这则轰动大新闻方面,快过它的美国竞争者。赫森柏格在他慌忙召集的一次编辑会议席上说:「索伯尔或许有点发疯,必然花费了我们大把钞票──但是,一旦他获得某项线索,总会有东西交货。不成问题,现在他需要一次加薪。」
索伯尔完全和赫森柏格一样相信自己。「大夫,我们扯平了,」他说时,还开心地拍拍范笃拉的背。「我已确定,只要你高兴,明天就可以回德国──你给了我一个机会使我成名!你知道,如果我们不曾相识那将是件很糟的事。你仍然躲在沙漠里;我则做个奉命行事的记者。当互怀感激,这就是我们彼此应该感受的!」
谷塞已经不见踪影,因此,也就不会受到讯问。送请伊斯坦堡当局逮捕他并予引渡的请求,未获回答。甚至没有谁知道谷塞是否已经回到土耳其,一如没有谁知道他是怎样离开黎巴嫩的。
莱娜像一位女英雄般下葬。卡拉巴希大夫本人无法亲来贝鲁特,但派了艾希拉夫大夫代表他,并由艾希拉夫大夫带来大笔金钱为莱娜竖立一块纪念碑。黎巴嫩陆军则提供一支荣誉卫队在莱娜墓边鸣枪致敬──最重要的是,她曾是阿拉伯人、自由斗士以及革命新娘。无数悲泣的吊丧者,鱼贯地通过敞开的墓穴,向一口朴素的小棺木抛掷鲜花。她的游击队制帽安放在棺盖上,帽上沾满约旦沙漠的尘灰。这是艾希拉夫大夫亲自为她带来,安放在棺木上的。
「我必须跟你说,哈金.帕夏,」葬礼过后,他向范笃拉说。他们两人在莱娜墓旁并肩而立。这对一度是朋友的,此刻已为两人不同的外表所分开,范笃拉穿着素灰西装,而艾希拉夫大夫则仍穿着阿拉伯长袍,戴了阿拉伯头巾。
「卡拉巴希大夫有没有带信来?」
「是的。他发誓要见到你死。」
「为什么?」
「要问你自己。」
「我没有杀莱娜。」
「不是直接。但你为她带来死亡。如果莱娜没有遇见你,她今天当还活着。」
「那是荒谬的!我也可以说,卡拉巴希本人对她的死亡有罪。他从这里把我找去,将我带到约旦;我透过他才认识莱娜。」
艾希拉夫大夫抚弄他卷曲的胡须;他那深黑的眼睛望着范笃拉,彷佛他是某种奇怪的动物。「你可明白卡拉巴希大夫本人也爱上莱娜,虽然她从未回报这份感情。」
「我也这样猜,但我们从不曾讨论过这件事。」
「他会将任何从他处抢走莱娜的人杀掉,但他让你拥有她──这一回,可是出於他对她的父辈之爱。哈金.帕夏,你将他两方面的地位都毁了:情人与父亲。这就足够他给你宣判死刑有余。」
范笃拉没有立即回答。卡拉巴希从他本人的观点来看并没有错,他想。他和东方人一样想。如果我发现莱娜已经死在那个洞穴里,我自己也会毫无怜悯地杀掉谷塞。我们人类到了才穷智尽,往往就会诉诸残酷──残酷正是弱者的力量。而卡拉巴希作为一个凡人、一名革命分子和一位政治家,已经变成弱者。他现在已经无路可走,只有走向全盘毁灭,就像所有独裁者──如果碰巧我和他为着某项事物相争,那就糟透了。
「他打算如何杀掉我?艾希拉夫,你是他的复仇工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