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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点:默念祈祷文。至今所有已知的自杀炸弹攻击,其灵感或动机都是来自宗教,有些攻击的正当性获得宗教认可,有些是在宗教组织的监督下完成。这里说的宗教是以伊斯兰教为大宗,其教徒也习惯在公众场合祈祷。幸存者的证言指出,自杀炸弹客会反覆念诵一段很长的经文,旁人几乎听不到,但会看到他的嘴唇不断在动。四号乘客已经进入这个阶段了,嘴唇在僵硬的眼神下扭动着,呼吸紊乱,背诵着长长一段经文,似乎每二十秒左右是一个循环。她说不定是在向某个神只自我介绍,相信自己越过天堂与人间的界线后就会见到祂了。又说不定,她是要设法让自己相信神只真的存在,天堂与人间的界线也存在。
列车停靠二十三街站。车门开启,没人下车,没人上车。我看着月台上方的红色出口告示:往二十二街、公园东北角,往二十三街、公园东南角。上去就是平凡无奇的曼哈顿人行道,但那里突然对我有很大的吸引力。
我还是留在原位。门关了,列车开始前进。
第十点:大包包。
炸药是稳定的爆裂物,只要不是放太久的货都不会失控爆炸。要引爆炸药,就得使用雷管。雷管会牵出一条导爆索连接电池和开关──老西部电影中的按压式引爆器就是这两者的结合,压下把手后会使小型电动机旋转(原理类似野战电话),接着触发开关,但这样的装置缺乏随身携带的实用性。若要保有机动性,你就得带电池,而一码长的炸药需要好几伏特的电压和好几安培的电流才能引爆。2A电池的电压微弱,只有一点五伏特,根据一般经验法则,这样不太够用。用九伏特电池会比较好,而且要用高级手电筒用的那种罐头似的大圆柱形电池比较来劲。它太大、太重放不进口袋,所以才要用包包装。电池放在袋子底部,电线外露接上开关,然后往袋子后方的小缝延伸穿出,钻进那不合季节的大衣衣摆底下,往上缠绕。
四号乘客有一个黑色都会风格的帆布邮差包,肩带斜背,包包摆在她的膝上,它的下缘撑出僵硬的线条,上缘却是垂垮的,看了就觉得里面只装着一个重物,没有其他东西。
列车停在二十八街站。车门开了,没人上车,没人下车。车门关闭,电车行驶。
第十一点:手伸进包包里。
二十年前,当我拿到这个列表的时候,第十一点才刚加进去没多久。原本只列到第十点,但事态总是时有变化。有行动,就会有应对。以色列维安人员和勇敢的民众采用了新策略:自杀炸弹客有动静时不要逃跑,因为没有意义,你不可能跑得比炸飞的碎片快。要奋不顾身地熊抱他才对!将对方双手紧紧固定在身体两侧,他就无法按下引爆纽了。过去有好几次攻击行动就是这样被拦阻下来的,许多人的性命因此得救。不过炸弹客也学乖了,如今他们的拇指无时无刻都放在按钮上,熊抱他们也没用。按钮设在包包内部,电池的旁边,所以他们的手都会放在袋子里。
四号乘客的双手就放在包包里。包包的上缘被挤成一团,布料绉缩在她手腕之间。
列车停在三十三街站。车门开了,没人下车。有个落单的人犹豫了一会儿,往她的右手边过去,进了隔壁车厢。我转头望向小车窗的另一头,发现她在离我最近的位置坐下。只有两道不锈钢隔板和一些空隙挡在我们之间。我想挥手叫她走远一点,在隔壁车厢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但我没有真的挥手,我和她的目光没有交会,再说她就算看到我挥手也不会理会。我了解纽约这座城市,深夜车厢里的疯狂手势在这里没有任何可信度。
车门在这一站开启的时间,比其他站稍微久了一点。有个疯狂的念头闪过我的脑海:要不要把大家都赶出去?但我没真的做,因为那样只会制造喜剧场面。他们会吃惊、不解,我和他们之间说不定还有语言隔阂。我不确定西班牙语的炸弹要怎么说,可能是bomba吧。还是灯泡才叫bomba?不停吼着「灯泡」的疯子是帮不了任何人的。
不对,灯泡的西班牙文是bombilla ,我心想。
可能吧。
大概啦!可以确定的是,我完全不懂巴尔干半岛的语言,也不懂西非方言。虽然穿蜡染衣的那位女性说不定会说法语,因为有些西非人是以法语为母语。法语我就懂了。Une bombe,La femme labas a une bombe sous son manteau.(那边的女人在大衣下藏了一个炸弹)。穿蜡染衣的女性可能会听得懂,也可能会以其他方式解读出我的意图,干脆地跟着我们离开。
前提是她及时醒来的话,她眼睛睁着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