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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麦迪逊广场和历史悠久的大邮局南方的街区后,他们找上我了。街角地正在施工,人行道延伸到那里后被导入了街沟里的小径,两旁有护栏。我在小径里才走了一码,就有一个人跨到我面前,后方、侧边也同时被另外两个人堵住了。他们的动作真熟练。带头的侦探说:「我们已经准备好要忘记西装的事了。」
「很好啊。」我说:「因为我已经忘记了。」
「我们得知道你是不是掌握了我们的所有物。」
「你们的?」
「我们委托人的。」
「你们是谁?」
「我给过你名片了。」
「我一开始对你们名片的印象真的很深刻,它就像艺术品一样展现了数学之美。电话号码有七个数字,组合方式超过三百万种。你们竟然不是随便选一个号码,而是特地选一个打不通的号码放在名片上。我想那真的很费工夫,所以印象深刻。但后来我考虑到曼哈顿的人口数量,才发现你们是不可能办到的。人会死,会搬家,电话号码转手的速度非常快。所以接着我就猜你们掌握了几组永远不会开放使用的号码。电信公司会保留这种号码供电影或电视节目使用,毕竟现实生活中确实有在使用的电话号码若被播出来,顾客就会被骚扰。我猜你们能拿到这种号码,就表示你们认识影视业界的人,大概是因为他们常常在城里有活动的时候雇你们当人行道上的保镖吧,而你们最激烈的行动就是斥退想讨明星签名的人。这样的工作内容肯定让你们大失所望。我相信你们成立公司时一定有更美好的愿景。更不妙的是,你们缺乏练习,所以会有一定程度的能力退化。现在我比之前更不认为你们有威胁性了。总之我想说的是:就形象管理的角度来说,你们做出那样的名片真是失策啊。」
带头的侦探说:「我们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吗?」
有人要请我喝咖啡我从来不拒绝的,但我已经坐下来喝过了,所以我说外带的话就没问题。我们可以边喝边聊边散步。我们大约走半个街区就到了最近的星巴克(符合美国大多数城市现况),在那里买咖啡。我无视花稍的口味,点了中杯家常,不加糖不加奶精,盛满。我在星巴克总是这样点,个人认为家常咖啡的咖啡豆还不错。但我不是真的很在乎,我喝咖啡是为了咖啡因,不是味道。
我们走出店外,继续沿着第八大道往南走。四个人要边走边聊很别扭,车子来来去去又很吵,於是我们过了一个十字路口又走十码远后停下脚步。我站在阴影处倚着扶手,其他三人站在阳光下,身体朝我微微倾斜,彷佛想谈什么要事。我们脚边的人行道上有个破掉的垃圾袋,礼拜天的报纸从开口露出一截,刚好是赏心悦目的画面。负责说话的侦探再度开口:「你大大低估我们了。但别误会,我提出这点不是想和你各说各话、屁个没完。」
「好。」我说。
「你服过役,对吧?」
「陆军。」我说。
「你还是有军人的样子。」
「你也是。待过特种部队?」
「不,我们没那么厉害。」
微笑。他是个正直的人。
他说:「雇主请我们在本地执行一项临时任务。死去的女人身上有珍贵的物件,我们必须回收。」
「什么物件?珍贵在哪里?」
「情报。」
我说:「我帮不了你们。」
「我们的委托人认为她会将电子档案装在随身碟之类的电脑晶片内携出,但我们认为不可能,那样的东西要带到五角大厦之外实在太困难了。我们认为情报的形式是话语,阅读后背诵下来的话语。」
我什么也没说,回想着苏珊.马克在列车上的样子。那串喃喃自语。说不定她不是在练习自己想好的台词,不是要向前来会面的人提出恳求、辩白、争论、威胁。她说不定是在回想自己准备要透露给对方的情报,一遍又一遍地复诵,心中的压力和恐慌才不会把这些资讯抹去或弄混。她是死记下来的。她还对自己说:我都照你们的话做了,我都照做了,都照做了。安抚自己,希望最终一切顺利。
我问:「你们的委托人是谁?」
「我们不能告诉你。」
「他是靠什么向苏珊施压?」
「我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啜饮咖啡,不发一语。
对方带头的人说:「那女人在车上和你交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