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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瑟瑞莎.李和两个穿蓝西装外套和白扣领衬衫的男人从十四号管区派出所大门走出来时,我人还在他们的正对面。瑟瑞莎看起来疲倦极了。她在半夜两点接到电话,因此得上夜班,理论上到早上七点就能下班,八点到家。她已经超时工作六小时了。她银行帐户的数字会变得更好看,但其他方面不会受益。她站在阳光下眨眨眼,伸展筋骨,这时看到了站在马路对面的我,吃惊的反应非常典型。她用手肘顶顶隔壁的男人,说了些话,然后指向我。我离她太远了,听不到她说什么,但她的肢体语言正在大声疾呼:嘿!他就在那里!惊叹号从她激动的姿势中浮现。
穿西装的男子自然而然地转头看左方有没有来车,让我知道他们是当地人。双号街道是西行的单行道,单号是东行──这事实已内建在他们的体内,可见他们是当地人。不过他们比较习惯开车,而不是走路,因为他们没在注意有没有骑脚踏车的邮差从逆向过来,就冲上马路、闪躲来车、手忙脚乱地想要左右包夹我。可见他们受过一定程度的野战训练,但过程仓卒。我猜有天线的那辆Crown Victoria就是他们开的。我站在阴影处等他们过来。他们穿黑鞋,系蓝领带,白衬衫下方穿的汗衫从领口露出来,还是白色的。西装左边比右边多了一小块突起,是固定在左肩的手枪皮套,代表他们是右撇子。年龄大约在三十五岁到四十五岁之间,处於颠峰状态。不是新手,也还没退休。
他们发现我哪也没要去,就稍微放慢步调,用快走的方式逼近我。是FBI的人,我心想,作风较接近警察而非准军事组织。他们没拿出证件给我看,直接认定我知道他们的身分。
「我们得和你谈谈。」我左手边的人说。
「我知道。」我说。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刚刚才跑步穿越马路来到这里。」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找你谈吗?」
「不知道耶,唯一的可能是你们想提供心理谘商服务,谈谈我的内心创伤。」
他的嘴巴显露出不耐的愠怒,似乎就要被我的嘲弄激得大吼了。接着他的表情稍微有了转变,露出歪斜的微笑。他说:「好,我们的谘商会这样进行。你回答我的问题,然后忘掉自己曾在那班列车上。」
「什么列车?」
他开口准备回话,却又停顿下来,发现我是在闹他。他为自己思路的冲钝感到尴尬。
我说:「什么问题?」
他问:「你的电话号码是?」
我说:「我没有电话号码。」
「连手机都没有?」
「我最不可能有的就是手机,你说『连手机都没有』就错了。」
「真的?」
「我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人。」我说:「恭喜你啊,你找到我了。」
「什么人?」
「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手机的人。」
「你是加拿大人吗?」
「为什么我会是加拿大人?」
「那位警探说你会说法文。」
「很多人都会说法文,欧洲还有个国家是人人说法文呢!」
「你是法国人吗?」
「我妈是。」
「你最近一次待在加拿大是什么时候?」
「我不记得了,大概是好几年前了。」
「你确定吗?」
「我很确定。」
「你在加拿大有没有朋友或会联络的人?」
「没有。」
他安静了下来。瑟瑞莎.李还站在十四号管区派出所门外的人行道上,沐浴在阳光下,看着马路对面的我们。另一个探员说话了:「那只是一起地铁自杀案件。令人沮丧,但没什么大不了的,烂事总是会发生。明白了吗?」
我说:「问完了吗?」
「她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
「没有。」
「你确定吗?」
「百分之百确定。你们问完了吗?」
对方问:「你接下来的计画是?」
「离开纽约。」
「去哪里?」
「不是纽约的地方。」
对方点点头。「好,我们问完了。你快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