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们美军原本以为会和他们在欧洲大陆上交手,并获胜,到时候就会有数以百万计的俘虏。而宪兵接受了特殊训练,为接管俘虏做好准备。一一○特调组将会主导这项任务。听起来像痴心妄想,但国防部很认真看待这件事。我们学到的红军背景知识比美军背景知识还多,当然也有学到要怎么揪出政治委员。上级命令我们抓到政委就要立刻处死。」
「那个年轻女人是什么样的记者?」
「说不定是电视记者,因为她在纽约当地雇用的私家侦探和影视业的关系很好。你看过东欧电视节目吗?主播都是女性,都很会煽动观众的情绪。」
「她来自哪个国家?」
「乌克兰。」
「采取什么角度?」
「历史研究,还夹杂了一点个人兴趣。她可能是听了老女人的故事后,才想要挖下去。」
「像是俄罗斯的历史频道节目?」
「是乌克兰。」我说。
「为什么?他们想传达什么讯息?想在超过二十五年后使我们面子扫地吗?」
「不,我认为他们是想让俄罗斯难堪,如今俄罗斯和乌克兰之间的关系可紧张了。他们原本就把美国视为万恶根源,现在是想说:莫斯科这个大坏蛋当年不该让可怜无助的乌克兰陷入险境。」
「那我们怎么还没看到这个报导?」
「因为他们很老派。」我说:「他们要确认消息的真实性。那里的人似乎还有一点新闻良知。」
「他们会得到证据吗?」
「想也知道不会从你手上得到,而现在除了你之外,就没有人知道内情了。苏珊.马克还来不及说『是』或『不是』,就离开了这个世界。真相将继续埋藏在黑暗中。我建议她们忘掉这一切,回家去。」
「她们为什么要伪装成母女?」
「因为那是很棒的哄骗手法。」我说:「很有吸引力,效果类似实境电视节目或超市里卖的那种杂志。她们显然研究过我们的文化。」
「为什么在这么多年后才行动?」
「要建立成熟的影视工业是需要时间的。他们可能浪费了好几年在其他要事上。」
桑森轻轻点头,说:「说没有其他人知道内情是不对的,你似乎就知道很多。」
「但我什么也不会说。」
「我能相信你吗?」
「我从军十三年,听过各种事情。从来不说出去。」
「她们轻轻松松就搭上苏珊.马克,这让我不太开心。我和我的人马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掌握她的动作,这也令人不悦。在那天凌晨之前,我们根本没听过她的名字。这整件事就像突击行动,我们的反应总是慢了一步。」
我看着他背后墙上的照片,看着那些小小的人影。小小的身形、姿势、轮廓。我说:「真的吗?」
「应该要有人告诉我们的。」
我说:「去五角大厦找人谈谈吧。记得带水门的那些家伙陪你去。」
桑森说:「我会的。」然后他就陷入了沉默,似乎在重新布局和评估,态度冷静,步调缓慢,没展现出将领特有的快速算计。
真相将继续埋藏在黑暗中。
他似乎花了一段时间,从各种角度检视这个陈述的正确性。接着耸耸肩,脸上露出有点怯懦的表情,问:「那你现在对我这个人有什么看法?」
「那很重要吗?」
「我是搞政治的,问这问题是我的本能反应。」
「我认为你当初应该要朝他们的头开枪。」
他顿了一下,然后说:「我们没有上了灭音器的枪。」
「你们有,你们才刚从他们手中抢过一支啊。」
「我们得遵守作战守则。」
「你们应该要忽视才对。红军并没有带着监识设备上战场,根本就不会知道谁对谁开了枪。」
「那你现在对我这个人有什么看法?」
「我认为你不该把他们交给阿富汗部落的女人,那是多此一举,事实上还会变成乌克兰报导的重点呢!他们会把那个老女人带到你身边,问你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做。」
桑森耸耸肩。「我要是真能回答她就好了。事实上,当年我们根本没把那两个人丢给阿富汗部落。我们释放了他们,那是我们算计过后决定冒的险。弄真成假战术。他们弄丢了步枪,其他人一定会以为是穆斯林游击队拿去了。这是遗憾的结果,也是奇耻大辱。我很清楚他们都怕死政治委员了,所以一定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强调拿走枪的是美国人,不是阿富汗人。但红军的将官和政治委员都知道他们很害怕自己,因此会认定他们的辩白、他们所说的真相都只是鬼话连篇、可悲的借口。可信度大打折扣,说什么都像在编故事。所以我才认为放他们走是安全的选项。真相显而易见,但红军不会接受的。」
我说:「那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桑森说:「我猜他们比我想的还要害怕,根本不敢回营。他们到处游荡,最后被阿富汗部落的人发现。格里戈里.侯斯是政治委员的丈夫,他怕老婆。他的恐惧害死了他,这就是真相。」
我没回话。
他说:「我不期待有谁相信我。」
我还是没回话。
他说:「乌克兰和俄罗斯之间的关系很紧张没错,但我们和俄罗斯之间的关系也很紧张。现在就够紧张了。如果卡林哥谷的那段故事爆出来,后果会很不妙。冷战会再度开打,只是形式会不太一样。苏联人就某方面来说还有理智,现在这票人可不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