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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通往一楼,出口在过去的消防车停放处的后方。
这个楼层宽敞、空旷,散落着老鼠屎和废弃建筑物里总是会堆的神秘垃圾。车辆进出大门上了生锈的铁门栓,上头挂一个大锁,不过我左手边墙边有个人员进出门。要走过去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可走的路半隐半现。虽然大部分的垃圾都被踢到了一旁,但还是有些碎屑让打赤脚的我难以前行。
我最后决定先用脚盘外侧扫过前方的路面,再踏上去,一次移动一步。进度缓慢,但最后还是抵达门边了。人员进出门上装了一个新锁,不过它设计上是要将人阻绝在外,不是关在室内。门内侧只有一个构造简单的把手,外侧则有个密码锁。
我在地上找到一个沉甸甸的铜水管接头,拿它卡住门,留一条小缝,这样回程才能进门。我走出门外,来到一条小巷中,小心翼翼跨出两步便踏上了西三街的人行道。
我直接前往第六大道,没有人注意我的脚。
那天晚上气温很高,有更多养眼的画面可以看,我自己就欣赏了一些。
我拦下一辆计程车,让它载我往北过二十三个路口,再往东开半个街区抵达家得宝。达克提先前讲到家得宝时顺带念了地址,凶手在罗斯福东河公园大道犯案前,就是来这里买铁鎚。店家已经准备要打烊了,但还是让我进门。
我在组装服务区找到一根五英尺长的拔钉器,材质是冷轧钢,又粗又结实。走向柜台结帐时经过园艺区,我决定顺便买一双胶鞋,一石二鸟。鞋子造型很丑,但有总比没有好。
我用提款卡付款。我知道会留下电脑纪录,但反正也没有必要隐瞒我买工具的事实。他们之后不需要用电脑查也会知道我手上有家伙。
计程车像秃鹰似的在街上徘徊,寻找带着行李、不方便走动的人。从花费比例的角度来看,他们的策略很不合理。在大卖场里省五块美元,却花八美元载你买的东西回家?但那正是我需要的。
一分钟内,我就搭上计程车往南走了。我请车子停在西三街上,但不要直接停在消防站隔壁。
我发现十英尺前方,有个医疗人员走进了那条小巷子。
他仪容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感觉在过来之前充分休息过了,身穿Chino裤、白T恤、篮球鞋。我猜他是来换班的。探员在那里待一整天,晚上交棒给医疗人员。确保囚犯可以活到隔天早上。这是讲求效率,而非人道。我想他们认为那些情报比人命和财富都还要重要。
我用左手握住拔钉器,死命摆动穿着胶鞋的双脚,在对方进门前赶到他身旁。我不希望他将铜水管接头踢开,让门关上,那会制造出不必要的麻烦。
他听到我发出的声音,转头回望,防卫性地举起双手。我使劲一顶,顶得他踉跄进门,踩到垃圾后跌倒在地。我抓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起来,再打直手臂,把他固定在我的身体前方,最后踢开铜水管接头。
门关上了,发出「喀」的一声。我转过头来,准备说明他接下来有什么选项,但我发现他已经知道了:服从,或者挨揍。他蜷缩身体,举起双手做出一个小小的「投降」手势。
我掂掂左手的拔钉器,然后直接推着他走向楼梯口。下楼的时候他没做出任何抵抗,穿过办公室的时候他也没乱来。
我们走进第二间房间,他看到倒卧在地上的三个人,明白自己的下场也会是这样。他紧绷了起来,肾上腺素狂飙。战斗,或者逃跑。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看着这个脚上鞋子可笑、手拿一大根金属棒、散发刚毅之气的巨汉。
他冷静了下来。
我问他:「你知道监牢密码锁的密码吗?」
他说:「不知道。」
「那你要怎么注射止痛药?」
「隔着铁杆。」
「如果我们有谁心脏病发,你又进不来,要怎么办?」
「我得打电话求救。」
「你的医疗器材在哪里?」
「我的置物柜里。」
「让我看看。」我说:「打开它。」
我们回到办公室,他带我到一个置物柜前,转动密码锁的旋钮。门开了。我问他:「你有办法打开其他文件柜吗?」
他说:「不,我只开得了这个柜子。」
他的置物柜里有许多夹层,上面叠满了各式医疗用品。装在塑胶袋里的注射针筒、听诊器、一小瓶无色液体、药丸、绷带、纱布、透气胶带。
还有装在一个扁盒子里的氦气胶囊。
和装在塑胶袋里的飞标。
考虑到官僚运作的方式,这两件东西出现在这柜子里还满合理的。
我可以想像,他们编写作业手册的会议是什么样子。
团防部,参谋主持会议,一些官阶不高的人在场,现在讨论到议程当中的其中一个项自。有些国防部顾问坚持要把标枪弹药交由合格的医官管理,因为麻醉剂是一种药物,也因为这些那些有的没的理由。
站在火线上的那一派就会说压缩氢气不是药品,第三派的人就站出来说把子弹和推进燃料分开放太没道理了。
他们会不断鬼打墙,我想像那些气呼呼的探员最后放弃了,说:好吧,随便,就这样吧。继续讨论别的。
我问:「飞标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那个医疗人员说:「施打伤口用的局部麻醉剂,加上许多巴必妥酸盐。」
「到底有多少巴必妥酸盐?」
「总之是够用的量。」
「足以弄昏猩猩的量?」
他摇摇头。「没那么多,是针对一般人类的量。」
「是谁配量的?」
「制造商。」
「他们知道他们做的东西要用在哪里?」
「当然知道。」
「有规格书也有请购单?」
「是的。」
「做过测试吗?」
「在关塔那摩湾做过。」
「这国家真棒啊,是不是?」
他不作声。
我问他:「有副作用吗?」
「没有。」
「你确定?」
他点点头,他知道我为什么要问这个。
电脑线已经用完了,所以我只能一面盯着他,一面找枪、装填弹药。装填弹药的过程简直像在拼拼图,因为我很不熟这玩意儿,只能按照常识和逻辑来操作。
扣下扳机显然会使氢气释放出来,推动标枪,而枪基本上是构造很简单的装置,有前后段之分。先有因,后有果,因果的运作程序是合乎逻辑的。
我在四十秒内就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