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普林菲安静地站在电视柜背面,靠近门边,远离窗边。我猜应该是习惯使然吧。
那是他的反射动作,让他不会暴露在饭店外狙击手的视线中,又能在入侵者开门时即刻反制,因为离走廊够近。军中训练的成果总是会如影随形地跟着一个人,尤其是三角洲部队的训练。
我走向他,交还手枪。
他不发一语地接过去,插到腰带上。
桑森说:「把你目前为止知情的部分都说出来吧。」
我说:「你们当年从布雷格堡飞到土耳其,再到阿拉伯半岛的阿曼,下一站到大概是印度吧,然后是巴基斯坦,西北边境。」
他点点头,什么也没说,眼神飘到很远的地方去了。我猜他正在回想当年的旅途。转机,直升机,卡车,长途行军。
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接着到了阿富汗。」我说。
「继续说。」他说。
「你们大概在阿巴斯加山脉的山脚稍作停留后,就往西南方前进。走卡林哥谷上方大约一千英尺处的山路,沿山谷移动。」
「继续说。」
「你们巧遇格里戈里.侯斯,拿走了他的步枪,放他离开。」
「继续说。」
「你们继续走路,抵达上级命令你们去的地方。」
他点点头。
我说:「目前为止,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他问:「一九八三年三月的时候,你在哪里?」
「西点军校。」
「当时最大的新闻是什么?」
「红军想要缓和战局。」
他再度点点头。「那是一场毫无理智可言的战役。没有人在西北边境打败过部落军,历史上从来没发生过。他们也有我们的越战可以借监,学习『有些事办不到就是办不到』的道理。那里就像个慢动作的绞肉机,置身当地的人就像是被鸟慢慢啄死一样。而这样的局面,我们当然乐见。」
「我们还推了一把。」我说。
「我们当然有。游击队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免费大放送。」
「就像另一个租借法案。」
「更糟。」桑森说:「租借法案是要即时帮助濒临破产的朋友,而游击队可没有散尽财富,情况几乎可说是正好相反。他们有各种古怪的部落同盟,一路绵延到沙乌地阿拉伯半岛。游击队的财力根本就强过我们。」
「然后呢?」
「别人要什么你就给什么的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改掉了。」
「他们后来还要什么?」
「赏识。」他说:「尊崇、认可、讨好、会晤。很难定位他们要的到底是什么。」
「所以你们的任务到底是?」
「我们可以相信你吗?」
「你想要我拿回档案吗?」
「是。」
「那就告诉我任务内容。」
「我们去见游击队的领袖,带着礼物。隆纳.雷根总统亲自致赠的各种俗艳饰品。我们是他个人的使节团,在游击队面前做了白宫的相关简报。上级要我们逮到机会就挤眉弄眼示好、拍拍马屁。」
「你们照做了?」
「当然了。」
「那都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
「所以?」
「所以还有谁会在乎?那是历史的枝微末节。何况你们的事情也办成了,共产主义已成为历史。」
「但游击队还没成为历史,还在搞呢!」
「我知道。」我说:「他们后来变成塔利班和基地组织,但那也是历史的枝微末节了。北卡罗来纳州的选民不会记得有那么一段的,大多数选民连早餐吃什么都记不住。」
「那可不一定。」桑森说。
「有什么好不一定的?」
「如果有他们认得的名字牵扯进来就不一定了。」
「什么名字?」
「当时的战场在卡林哥谷。那只是个突出阵地,但红军就在那里走上了末路。当地的游击队打得非常漂亮,因此游击队领袖成了大名人,明日之星。他就是我们被派去见的人,而我们双方确实也见到面了。」
「你们拍了他的马屁?」
「能拍的我们都拍了。」
「他是谁?」
「他在当时相当令人印象深刻。年轻,挺拔,俊俏,非常聪明,非常热切。顺带一提,他也非常有钱,人脉广到不行。出身沙乌地阿拉伯,家财万贯,他父亲是雷根副手的朋友。但他自己是革命份子,为了理想放弃优渥的生活。」
「他是谁?」
「奥萨玛.宾.拉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