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 / 2)

戈雷夫轻咳几声。

「我大概没说清楚,那些信是个受过教育的女人写的。」

「什么,是出自淑女的手笔?」

我已经很多年没用「淑女」这种说法了,现在却冲口说出,令我想到久久远远前,我家奶奶用微弱而高傲的声腔说:「她当然不是淑女了,亲爱的。」

纳许立刻明白我的意思,「淑女」这个词语在他心中还是有一定份量的。

「未必是位淑女,」他说,「但当然也不是一般的村妇。这里的妇女大多不识字,不懂拼字,自然也无法流畅地表达意思了。」

我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这地方这么小,我不自觉地将撰写者想像成柯里特太太之流,那种恶毒而狡诈的人。

西蒙顿道出了我的心事,他说:

「那不就等於把嫌犯的范围缩小到本地的六至十二个人身上吗?」

「没错。」

「真不敢相信。」

接着西蒙顿直盯着前方,勉强说道:

「各位都听到了我在验屍审讯时说的话了,我想重申一点,我坚信内人收到的那封信,内容纯属捏造,我这么说,是怕你们有人会以为我当时是为了保护内人的清白才那么讲的。我很清楚那是诬赖,内人是位非常敏感的人……嗯,在某种程度上,也许是太正经八百了。那种信对她是一大打击,加上她身体又不好。」

戈雷夫立即回应道:

「先生,你说得很有可能。从这些信中,看不出撰信者熟知任何内情,她只是在盲目地指控而已,也没有勒索的企图,似乎也不具宗教偏执──我们有时会碰到这种情况,内容仅提到性和辱骂。这对找出写信的人而言,是个很好的指标。」

西蒙顿站起身,他虽然表情冷漠,双唇却不住地发颤。

「我希望你们能很快找到那个写信的恶魔,她谋杀了我的妻子,做恶程度不亚於拿刀杀人。」西蒙顿停顿片刻,「不知那人现在有什么感觉?」

他走出去,留下一个无解的问题。

「葛菲诗,你想她现在会有什么感觉?」我问。

我觉得医生大概会知道答案吧。

「天晓得,也许是愧疚吧。不过,她也正在享受那种权力慾。西蒙顿夫人的死,可能满足了她的变态心理。」

「希望不致如此,」我打了一下寒颤说,「因为如果这样,她将会……」

我犹豫着,是纳许帮我说完了那句话。

「将会再次尝试?包顿先生,那对我们再好不过了。别忘了,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的。」

「如果她还敢再试,那一定是疯了。」我惊呼。

「她会继续玩下去的,」戈雷夫说,「他们总是那样的。那是一种恶习,他们改不了的。」

我战栗着摇摇头,我问他们是否还需要我,因为我想出去透透气,房间里似乎布满了邪恶之气。

「没别的事了,包顿先生。」纳许表示,「只是请你睁大眼,并尽量做些宣传──劝告每个人,若收到信务必来报警。」

我点点头。

「我想每个本地人迄今大都收过那种下流信函了吧。」

「我想知道,」戈雷夫微侧着头问,「你晓不晓得有谁确定没收过信?」

「这算哪门子问题!这里的人不太可能跑来跟我吐露私事吧。」

「不,不是,包顿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就你所知,有没有人真的没收过匿名信。」

「老实说,」我略示犹豫道,「我倒是知道一点。」

我把自己跟艾蜜莉.巴顿的谈话,及她的谈话内容重述了一遍。

戈雷夫铁着脸,听罢后说道:

「嗯,这个将来会有用处,我得记下来。」

我跟欧文.葛菲诗一起走向午后的阳光中,一来到大街上,我便大声骂道:

「对一个来这里享受阳光、疗伤养病的人来说,这算是个什么地方啊。表面上纯净有若伊甸园,骨子里却溃烂化脓。」

欧文冷冷地说:

「就算是伊甸园,也有一条毒蛇哩。」

「我说葛菲诗,你看他们到底知道些什么?他们有没有一点概念了?」

「我不清楚,警方很懂得谈话技巧,表面上他们直言无讳,但其实什么也没说。」

「是啊,纳许是个挺不错的人。」

「而且还非常能干。」

我责怪地说:

「这里若有人精神不正常,应该瞒不了你。」

葛菲诗摇摇头,看起来很沮丧,而且,神色十分焦虑。我很想知道他是否已经有了点眉目。

我们一直沿着闹街走。我在房屋仲介门口停住步子。

「我想我的第二期房租快到期了,是预缴的。我真想交了钱,马上跟乔安娜搬走。剩下的租期就算了。」

欧文说:

「别搬走吧。」

「为什么?」

他没回答。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

「因为──我想你说得没错,岭石塔目前不安全,很可能伤害到你或……或令妹。」

「没有什么伤得了乔安娜的,」我说,「她很坚强。我才是脆弱的那一个。不知怎么的,这件事让我很不舒服。」

「我也是。」欧文表示。

我微微推开房屋仲介的门。

「不过我不会搬走。」我说,「因为我的好奇胜过了胆怯,我想知道结果。」

我走进去。

一名正在打字的女子起身朝我走来,她一头鬈发,对着我傻笑,但我觉得她还是比在外面办公室里吆喝的眼镜青年聪明。

不久,我蓦然意识到她有些面熟──原来是金琪小姐,她以前是帮西蒙顿先生工作的。於是我问:

「你原先在盖伯斯及西蒙顿事务所工作,对吗?」

「是呀,没错,不过我觉得还是离开比较好。现在这份工作也很好,虽然薪水没那么高,但有些好处却是金钱买不到的,不是吗?」

「是啊。」

「那些可怕的信,」金琪小姐低声表示,「我就收过一封,说我和西蒙顿先生──唉呀,讲得难听死了。我很认份地把信交给警方,但这件事对我来说,实在太不愉快了。」

「是的,是很让人不愉快。」

「警方很感谢我,说我做得很对。可是我觉得,以后如果人们闲言闲语说:『他们两个一定有鬼,否则别人怎么会知道?』那么我就得遮遮掩掩的,尽管我和西蒙顿先生之间真的没有一丝暧昧关系。」

我觉得很尴尬。

「当然没有。」

「真是人心不古啊。唉,实在太坏了!」

虽然我尽可能不去看她,但眼神还是跟她的撞在了一起,而且我还发现一件让人极不舒服的事。

金琪小姐竟然十分舒然自得。

今天我已经碰到有人对匿名信产生愉快的反应了。戈雷夫警官的热忱是职业使然,但金琪小姐的得意,却令人玩味,也让人讨厌。

我脑中掠过一个念头。

难道这些信是金琪小姐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