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剩下的路上,布雷克垂头丧气往圣杰罗姆学院走。他不但睡过了头,还失去那本无字天书,现在又失去另一本可能很重要的书。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他踢着前一晚掉下来的零零星星的落叶,头抬也不抬,甚至在他低头穿过圣杰罗姆学院那扇厚重大门上的小木门,习惯性地径直走进传达室时,也不抬一下。
「嘿,有个口信是留给你的,」鲍伯.巴瑞特匆匆说着,俯身去拿信,「上面还写着你的名字!」
「谢谢。」布雷克沮丧地说,接过信封,看也不看一眼。
「哎呀,事情没那么糟吧。怎么──」
电话正好响了,鲍伯停下来接起电话。布雷克逮到机会,不再多说就离开了。眼前他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布雷克挥挥手不甚热心地道再见,朝图书馆走去。人一到图书馆,梅菲斯特立刻攫住他的脚,盼望为昨晚的事报复。
「蠢猫。」布雷克咆哮,那头畜牲迅速跳开。他弯下腰,重新绑好鞋带。
从他的眼角,可以看到宝拉.李察兹在图书馆里面忙得团团转,忙着把架上的东西拿下来,一连串动作像煞了回教托钵僧在跳回旋舞。他也不想面对她,以防万一她怀疑昨晚破坏书籍的人是他,於是决定改变方向,朝着草坪远端树下的一张长椅走过去,他可以坐到那里静静等候母亲和妹妹。
长椅上都是雨滴,他坐下,将手上的信翻过来,小心不弄湿它。从叶隙间又洒下几滴雨,不怀好意地滴在他的颈背上,可这已经是他所能找到最不湿的地方了。
干干净净的白色信封上面印有圣杰罗姆学院的盾形纹章:一圈星星围着一只骑士的手套,那只手套抓着一支削得尖尖的鹅毛笔,而不是一把剑。果然,前面用流畅的花体字写着他的名字:
布雷克.温特斯,Esq.
他纳闷Esq.是什么意思,但管它是什么,那个称号让他觉得自己很尊贵、很重要,好像他就是个骑士。他坐直了一点。(译注:Esq.是Esquire的缩写,即先生的尊称)
打开信封,里面用同样华丽的字体写了一个极短的讯息:
(问题!)
他抬起眼,怀疑这位不具名的寄件人知道他的心思。他的脑袋瓜里充满问题。
请柬翻过来,看到了进一步的指示:
(答案在老图书馆等你。方便的话,两点钟。期待那时能见到你。
卓里昂.福尔教授)
布雷克脸上绽出笑容。他不但有机会一窥老图书馆的内部,也许还可以获悉无字天书的秘密!事情明显正在好转。
他伸长脖子看看从他坐的地方是否看得见老图书馆,但是只看得见回廊之上的塔尖,半遮半掩躲在一排树叶后面。尽管如此,他兴奋得轻颤,有点像吹奏滑音笛的愉悦。
草坪那头传来妹妹的嗓音,让他跌回现实。他面临的第一道障碍是:征得妈妈的同意。她会允许他去吗?从她手里抓着公事包的样子来看,一整个下午她都会待在巴德里图书馆。这只可能意谓一件事:他是义务的临时保母。
他叹口气,一连串雨滴彷佛同情他而从叶隙间落下,掉在请柬上面,将墨水晕得糊糊的。
※※※
「妈妈已经可以使用电子信箱了,」妲可迅速通报,她跟妈妈刚走到可以喊住布雷克的距离,「很棒吧?」
「是啊,很棒。」布雷克怀疑地答腔。他起身,发现牛仔裤的臀部留下一个湿湿的心形印。妲可窃笑。
布雷克晓得母亲在巴德里图书馆发现一份难以理解的手稿,急於连络她的系主任摩根教授,请求延长这趟牛津之行。私底下,布雷克希望圣杰罗姆学院能够拒绝她的请求,不要让她在办公室安装网路,如此她就无法那么容易申请延期。如今看来显然大有可能。
「这下子我们可以天天发电子邮件给爸爸了,」妲可兴高采烈说,「我已经写信问他,完成新的画作了没。他现在很可能在读我的讯息喔。这样就好像他跟我们在一起呢!」
「才不像,」布雷克生起闷气,「提醒你,他可是在世界的另一头。」
妲可开开心心跳到前面去,并没有听见他的话,倒是母亲听见了。她狠狠盯了布雷克一眼,那一眼就像针扎似的,令他畏缩。布雷克感觉得出母亲并未忘记昨天晚上他所制造的麻烦,於是决定先走到前头。他朝食堂晃过去。
布雷克的父亲早先厌倦你死我活的竞争,离开城里的公司,已经有好几个月的时间都是在家工作。布雷克宁可如此:他喜欢有老爸作伴,而且在老妈将重心放在她个人的事业之际,他和妲可能因此多些关注。不过,就在他们启程来英国之前,布雷克听说父亲对自己的设计已经不抱希望,不再认为他可以替「空白画布」赋予全新的意义。他怀疑妲可发的电子邮件只会令父亲感觉更糟。
布雷克正在考虑要不要自己发封信给老爸,这时候他注意到母亲盯着他手里的卡片看。他把信封上面的名字拿给她瞧。
「是卓里昂教授写的,」他决定先开口为妙,「他要我今天下午去找他。」
「是吗?做什么?」妈妈的口气听起来颇为怀疑。
「我不太清楚。」他撒谎。
妈妈看起来不太相信。
「能不能也让我去拜访卓里昂教授?」妲可突然插话,「拜托!」
「不行!」布雷克没好气说。
母亲看他一眼,有责备的意味。
「可是又没她的事!」布雷克抗议,「她总是要插一手。」他伸手去拧妲可。
「噢!住手!」
「我又还没碰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