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
14
抓搔的声音惊醒他。有东西想要进来!
布雷克睁开眼睛,惊慌地掀开身上的被褥,想起几个钟头前瞥见那条在树上的伪装龙。他的腿被床单缠住,勉强挣脱开来,往后靠着墙,呼吸困难。他抓起枕头当盾牌挡着,瞪着窗户。
那里什么东西也没有。没有人尝试闯进来。
他揉揉双眼。经过昨夜的暴风雨摧残,最靠近窗户的那棵树的枝头已掉光叶子,就算真有一条龙存在,牠也飞走了。八成是他的想像力作祟。
他竖起耳朵,除了耳朵里的血液奔流声,想仔细倾听出其他的声音。然后,外面的某个地方再度传来轻柔的抓搔声。
他徐徐移近窗户,凝视窗外。
就在院子的门口站着一只狗。一只脏脏、灰灰的狗,有一条硬直的尾巴。狗搔着门柱,彷佛在招呼布雷克下去。布雷克搔搔头发,不知如何是好。
然后,他从眼角的余光瞥到黄色一闪,从屋子前面一溜烟掠到大门口。妲可!这么一大早她起来做什么?
他吃了一惊,眨眨眼。那条狗摇摇尾巴,彷佛一直在等她似的;然后妲可弯下腰去摸摸牠,牠舔了舔妲可的脸。
然后他想起来了。他在书店外面见到的游民就是那条狗的主人。他扫一眼人行道,寻找那个穿着古怪的身影,却四处都看不到。
他该怎么办?这个时间去叫醒妈妈还太早。布雷克知道没有妈妈允许,不该离开这栋房子;不过,
一条狗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妲可!」布雷克嘶声叫,无助地看着她开始跟着狗朝大马路走去,一人一狗彷佛事先计画好这趟小小的远足。她连头都不回一下。
「噢,妲可!」他哀叫,急忙离开窗边。
没有时间了。布雷克套上前一天脱下来的肮脏牛仔裤、连帽的长袖运动衫和臭臭的袜子,迅速绑好鞋带,手指头都快打结了。从椅背上抓起外套,全速跑过楼梯平台,然后想起那条狗狗的大手帕,又冲回去拿。
他再瞄一眼窗外。妲可差不多已经走到街角,很快就会失去踪影。
「该死,该死,该死。」布雷克嘟嘟囔囔奔下楼梯。他从挂钩上一把抓下备用钥匙(妲可没有拿走),跑到外面。
下过霜的早晨,天气很冷,四周弥漫着柔和的白色天光,就像他差点在门口阶梯上绊倒的白色牛奶瓶。看得到妲可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一轮亮黄色的太阳在雾中拨开路。布雷克在她后面奔跑,低声咒骂她。她丝毫没有放慢脚步的迹象。
「妲可!」布雷克大声叫她,这时妲可穿越大马路,跟着狗走下一段短坡,朝河边走去,两条短短的腿迅速迈动。一辆公车迎面而来,溅起水花,泼在街边石上,布雷克急停避开公车,然后紧张兮兮跟在妲可后面猛冲。
「你以为你在干什么?」他终於在河边赶上妲可,对她咆哮。河里的水流很强,流得很急。「你是耳聋还是怎么了?」
布雷克猛力抓住妲可的手臂,将她转过来。她的眼睛黑黑、泡泡的,有两个眼圈,彷佛哭过。
「怎么了?」他震惊地说。
「放开我。」妲可有气无力,挣扎着不让他掌握。她扭来扭去,设法挣脱束缚。
「听着,我没时间跟你斗,」布雷克抗议,「你得在妈妈醒来之前回去。」
「我哪里也不去。」她口气很暴躁,站在原地不动。那条狗低声吠叫,摇摇尾巴,困惑不解。
布雷克摇摇头,踢踢地面,「快点,如果让妈发现你失踪了,她会抓狂。」
他拽拽妲可的外套,妲可的手臂一扭挣脱了,只留袖子悬空。布雷克只好放开。
「好吧,随便你。」他改变主意说。布雷克朝马路往回走了两大步,然后看看身后。正常情况下,这招很管用;正常情况下,妹妹心一慌,就会跟过来。可是这回她却背道而驰。
「噢,天哪。」布雷克气极叫道,赶紧冲回去和她作伴。「这下子是谁变小小孩了?」她讥笑。
「我才不是小小孩呢,」他替自己辩护,「可是等到妈一起床,发现你不在家,她会很火大。」他回头看,只能从树木的缝隙之间看到一栋爬满藤蔓的阴郁屋子。那栋房子跨在一条小溪上,小溪从河的另一边蜿蜒流走。一条老旧的木造划艇泊在屋旁。
妲可一言不发。「你确定你没事吗?」
「我很好。」
她听起来一点也不好。布雷克担心地再看她一眼。
「好啦,我睡不好,」她总算承认,「我想到那本无字天书,还有卓里昂教授告诉我们的一切,然后我听到那条狗在门口搔着,我想……嗳,说不定……可能有很重要的事。那个游民可能有麻烦。」那只狗满怀希望看着他们俩,尾巴自动摇个不停。没绑那条大手帕时,牠看起来比布雷克印象中还要老、还要邋遢,布雷克替牠感到难过。牠可能饿了,可怜的东西。
「嗯,你觉得我们应该告诉妈妈我们要去哪吗?」布雷克问,设法装出有点责任感的样子。
「我们要去哪呢?」妲可嘲笑。
布雷克无助地四下一看,耸耸肩。河的北岸隐约出现一排四四方方的船库,笼罩在薄雾中,他的右手边是一块空空荡荡的运动场向远处延伸过去。「不晓得,」他终於说,「但是起码我们可以把狗狗的事情告诉她,也许还有那个游民。说不定她帮得上忙……如果那人真的有麻烦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