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是被害人呢,男人还是女人?我想是个男的,是某个大人物。美国籍的百万富翁,首相,新闻大亨。犯罪现场呢──噢,古老的图书馆岂不妥当?没有其他地方比它更具备气氛。至於凶器嘛,必定是把精致的匕首,或某个钝器,一具神像石雕──」
白罗叹了口气。
「或者,当然,」我说,「还有毒药,但那实在太专门了。或者是深夜中左轮手枪的射击声,然后会有一两个俏丽的少女──」
「有一头金棕色的头发。」我的朋友轻声道。
「又是这个老掉牙的故事。当然,其中一位少女必定因为某些误解受到不公正的怀疑,说她与某年轻男子之间有牵扯。当然还会有其他嫌疑人:一位年长的妇人──是黑心、阴险的那类人、死者的某位朋友或对手、一位温和文静的秘书──是个出人意料的人物,还有一位举止率直的好心人,一对被解雇的佣人或猎场看守人什么的,还有一位像杰派那样笨手笨脚的警探。哦,那就是全部的故事情节。」
「那就是你所谓『好料的』创意,啊?」
「我猜你不会苟同。」
白罗伤心地望着我。
「你已经炮制一个极其完美的故事梗概,它包含了所有侦探故事的元素。」
「那么如果是你,你会点些什么菜呢?」
白罗合上双眼,斜着背靠入椅子里,声音从他的唇间愉快地冒出来。「会是个非常单纯的犯罪,丝毫不带错综复杂的罪行。是一宗发生於平静家居生活的罪案……毫无激情,极其intime(法文:隐秘)。」
「可是一桩案子如何才算是intime呢?」
「试想,」白罗小声道,「有四个人坐下来打桥牌,另外一位出局的家伙,则坐在壁炉火边的座位上。夜末时分,这个坐在炉火边的人死了。原来四个人中有一个人,乘着摊牌后的时间,走去谋杀了他,而因为太专注於手中的牌局,其他三位居然都没有察觉到。啊,这个案子就值得你去解决!四个人中到底哪一位是凶手呢?」
「哦,」我说,「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刺激之处。」
白罗谴责地瞥了我一眼。
「是啊,因为这其中没有一把精致的匕首,没有勒索,没有一块从神像眼中盗挖的祖母绿,也没有无从追寻的东方剧毒。海斯汀,你的灵魂充满通俗剧的影子。你有兴趣的,已不是一件谋杀案,而是连续谋杀。」
「我承认,」我说,「故事中出现第二件凶杀案时总会令人振奋不已。如果在第一章凶案就已经发生,而一直看到书中的倒数第二页都只在追查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明,这样的故事简直太冗长乏味。」
此时电话铃响,白罗起身接听。
「你好,」他说,「你好,我就是赫丘勒.白罗。」
听了一两分钟电话后,我发觉他脸色大变。
他的话语简短且不连贯。
「是的……」
「是的,当然是……」
「是的,我们就来……」
「自然是……」
「可能正如你所说……」
「哦,我会带上它的。那么A tout a I'heure(法文:等会儿见)。」
他挂上听筒,穿过房间走向我。
「海斯汀,是杰派打来的电话。」
「有什么事吗?」
「他刚刚回到苏格兰警场,说是有消息从安多弗传来。」
「安多弗!」我激动地尖声呼叫。
白罗慢吞吞地说:
「有个姓阿雪尔(Ascher)的老太太,平常开一家卖香烟报纸的小店,被人谋杀了。」
我想我略微感到沮丧。我的好奇心在乍听到安多弗这三个字时曾挑动起来,现在却受到了小小的考验。我以为会是件多怪诞事件──但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一个开小烟铺的老太太被人杀害,这件事看来不免有些沉闷和无趣。
白罗继续缓慢、阴沉地说:
「安多弗的警方认为他们可以抓到凶手──」
我再次感到一阵失望。
「那女人像是和她丈夫关系不佳。他酗酒,是个非常龌龊的家伙,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扬言要杀她。而且,」白罗继续道,「监於此事已发生,那边的警察期望能再审阅一下我所收到的匿名信。我已告诉他,你和我会立即动身去安多弗。」
我的精神为之一振。尽管这一案件看似沉闷,但毕竟是件犯罪案件,我已经有很长时间不曾接触罪案和罪犯了。
我几乎没有去听白罗紧接下来所说的话,但这句话日后再想起时,却是意义重大。
「这仅仅是开始。」赫丘勒.白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