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麻烦了,」戴蒙在她背后叫道,「我已经喝了一杯了。」
奈特小姐探头进来。
「不晓得盖达克先生,您是否可以过来一会儿?」
戴蒙跟她一起进了门厅。她走进饭厅,把门关上。
「您会小心吧?」她说。
「小心?怎么说,奈特小姐?」
「小心我们的老小姐。您知道,她对每件事都那么感兴趣。但是,让她为谋杀案那样恶心的事情而激动、兴奋,对她没有什么好处。我们不能让她忧心忡忡地做恶梦。她很老了,很脆弱,她真的必须过一种受到保护的生活,她一直都过着这样的生活,您知道。我觉得,谈论这些谋杀呀,凶手呀,以及类似的事情,对她非常、非常不好。」
戴蒙看着她,觉得有点好笑。
「我不认为,」他柔声说,「你或我说的任何谋杀事件,会使玛波小姐过份激动或受到惊吓。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亲爱的奈特小姐,玛波小姐能够用最大限度的镇静来思考谋杀、摔死,以及各种真实罪案。」
他回到客厅,奈特小姐跟着他,愤愤不平地嘟囔着。她喝着茶,开心地谈论着报纸上的政治新闻和她想得到的愉快话题。当她终於拿走托盘,把门在她身后关上的时候,玛波小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们总算可以清静一会儿了,」她说,「希望将来有一天,我不会谋杀那个女人。好,听着,戴蒙,有一些事情我想知道。」
「嗯?什么事情?」
「我想非常仔细地回溯一遍派对当天发生的事。班崔太太到了,随后牧师出现。接着贝德克夫妇来了,同时在楼梯上有市长和他的夫人,叫亚威克.芬恩的男人,萝拉.布鲁斯,马奇班罕《前锋阿格斯报》的记者,还有女摄影师玛歌.彭丝。你说,玛歌.彭丝在楼梯的一角架着她的照相机,正在拍这个过程。你见过那些照片吗?」
「事实上我带来一张给你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没有裱框的照片。玛波小姐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它看。杰森.拉帝站在玛力娜旁边稍稍靠后的地方,亚瑟.贝德克站在后面,手放在脸上,表情微微有点尴尬。这时他太太握着玛力娜.葛雷的手,抬头看着她、说着话。玛力娜并未注视贝德克太太。她的目光越过她的上方,似乎一直盯着镜头或者稍微偏左一点的地方。
「非常有意思,」玛波小姐说,「你知道,有人跟我形容过她脸上的表情。凝固的表情。是的,这种形容非常正确。至於厄运降临的表情,我就不那么肯定了。与其说这是一种对厄运的恐惧,不如说是一种感觉麻木。你不这么认为吗?虽然害怕可能让人出现那种表情,但我不认为那是害怕。你说呢?害怕也可能让人麻痹。但我认为不是害怕。我认为更应该是震惊。戴蒙,我亲爱的孩子,如果你做了记录,我想要你告诉我,希瑟.贝德克在那个场合上到底对玛力娜.葛雷说了什么。我知道粗略的要点,可是我想知道你的记录有多接近她实际上说的话。我想你已经从不同的人那儿得到了不同的叙述。」
戴蒙点点头
「好的。让我想想……你的朋友,班崔太太,然后是杰森.拉帝和亚瑟.贝德克,我想。就像你说的,他们在用词上有点不同,但是重点相同。」
「我知道。我想要的是差异之处。我认为这可能会对我们有帮助。」
「我不懂为什么,」戴蒙说,「或许你可能明白。那就是,你的朋友班崔太太在这一点上叙述最明确。我记得──等一等,我随身带着很多匆忙中记下来的东西。」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本小笔记本,浏览着以唤起自己的记忆。
「我这儿没有精确的词句,」他说,「但是我记下了一个大概。显然贝德克太太非常愉快,十分调皮,自得其乐。她说了什么『我说不出那对我来说有多么美好。您不会记得,但是很多年以前在百慕达,我得水痘的时候从床上起来去看您,而您给我一个亲笔签名,那是我生命中最骄傲的日子,我永远不会忘记。』」
「这样啊,」玛波小姐说,「她提到了地点,但没提时间,是吗?」
「是的。」
「那么拉帝说什么?」
「杰森.拉帝?他说贝德克太太跟他太太说,她得了流行感冒还从床上爬起来去看玛力娜,她仍然保存着她的亲笔签名。这个比你朋友的叙述要短,但要旨是一样的。」
「他提到时间和地点了吗?」
「没有,我想他没提,他说大概是十到十二年之前的事。」
「我知道了。那么贝德克先生怎么说?」
「贝德克先生说希瑟极度兴奋并渴望去见玛力娜.葛雷,说她是玛力娜.葛雷的忠实影迷,说她告诉他,她还是个女孩子时,有一次她生了病还设法起床去见葛雷小姐,并得到了她的亲笔签名。他没有说出太多详尽的细节,很显然这是在他和她结婚之前发生的事。他给我的印象是,他没把这件事看得很重要。」
「我明白了,」玛波小姐说,「是的,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盖达克说。
「还没到我希望的程度。」玛波小姐诚实地说。「可是我有一种感觉,只要我知道她为什么要弄坏她的新洋装──」
「谁?贝德克太太吗?」
「是的。在我看来,这似乎是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一件无法解释的事情,除非,当然,噢,天哪,我想我真是愚蠢透顶了!」
奈特小姐推开门,跟往常一样开亮灯,走进房间。
「我想我们这儿需要一点光线。」她愉悦地说。
「是的,」玛波小姐说,
「你非常正确,奈特小姐。那正是我们想要的,一点光线。我想,你知道,我们终於获得了。」
这表示两个人之间的密谈可以结束了,盖达克站起身来。
「只剩下一件事了,」他说,「那就是,你得告诉我,你过去有什么特别的记忆让你心烦。」
「大家总是拿这个来取笑我,」玛波小姐说,「但是,我得说,我突然一下子想起了劳斯顿家的客厅女佣。」
「劳斯顿家的客厅女佣?」盖达克一脸不解。
「她得记录电话留言,」玛波小姐说,「而她不太会记录。她能把大概的意思弄对,但是写下来后就让人看得乱七八糟。我认为,这是因为她的文法很差。结果发生了一些不幸的事情。我特别记得其中一件。有一个叫巴勒斯的先生,我想是这个名字,打电话来说他要去看看艾瓦顿先生提及篱笆坏掉的事情,但是他说修篱笆根本不是他的工作。篱笆是在另一户人家的土地上,他说他想在事情进行之前确定事情是不是真是那样,因为这将决定他是否应该负责,还说,在谘询律师得知之前了解情况,对他来说很重要。你看吧,留言模糊不清。与其说让人明白,不如说是让人迷惑。」
「如果你是在说客厅女佣的话,」奈特小姐笑了笑说,「那一定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已经很多年没听人说起『客厅女佣』了。」
「好多年前罗,」玛波小姐说,「但人性在那时或现在是完全相同的。犯错误的原因也如出一辙。噢,天哪,」她又说,「我很欣慰,那个女孩在伯恩茅斯很安全。」
「女孩?什么女孩?」戴蒙问。
「那个要做衣服并且那天去见朱塞佩的女孩。她叫什么来着,戈蕾蒂什么的。」
「戈蕾蒂.狄克逊?」
「对,就是这个名字。」
「你说她在伯恩茅斯?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玛波小姐说,「因为是我送她去那儿的。」
「什么?」戴蒙瞪着她,「你?为什么?」
「我去看了她,」玛波小姐说,「给了她一点钱,叫她去度假并且别写信回家。」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是因为我不想让她又被杀呀。」玛波小姐平静地朝他眨眨眼。